去拂华院的路上,繁花似锦,桃花、梅花、海棠、芙蓉、玫瑰、牡丹应有尽有,各种四季之花都在这里怒放着,美轮美奂,芳香四溢,仙境一般。
这般美景是魔界所没有的,两人一路欣赏,不知走了多久,才来到拂华院大门外。
一进院门,就见一地白衣弟子齐刷刷的跪着。
这群人犯了什么错,又让这恶毒女人惩罚。
看来早上的鞭子,这些人怕是也经历过,这样一想,夜罗心里平衡了些。
两人躬着身子来到众人后面,找了个书生模样的面善弟子,在一旁蹲下,半跪着一条腿,凑上去低声问道:「你们为什么跪在这里?」
白净书生见他一身黑衣,诧异道:「你不是我院弟子吧?」
「昨天刚拜师,这才第一次入院,我叫夜罗,幸会。」,夜罗伸出右手,白净书生条件反射的也伸出手,一面若有所思的道:「夜罗?黑衣?」他猛然想起来什么:「你是魔界世子?!」
「正是。」夜罗笑道。
白净书生像触电一般,慌忙缩回了手,跟着往旁边挪了挪,前面的白衣弟子,得知是魔界世子,也跟躲瘟疫似的往周围挪开。
见身边顿时空出了一片,夜罗尴尬的收回手,在大腿上蹭了蹭,讪笑道:「以后大家都是师兄弟,这样就见外了。」
话音一落,众人交头接耳,临近的几个,又默默挪远了点。
夜罗和萨蒙见状,对看一眼,瘪瘪嘴不再说话。站起来,在院里遛弯,四处好奇的闲逛。
一个时辰过去,连沙华爱的一根头发丝都没看见,可一众弟子却跪的笔直,仿佛沙华爱正端坐前方严厉看着他们一般,夜罗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这什么情况?这师尊都没在,你们到底跪什么?」夜罗对旁边白衣弟子问道。
众人目不斜视,没人回答。
」这都跪了一个时辰了,沙华爱也没来啊?」大概提到师尊名讳,一众弟子回头瞥了他一眼,继续静默的跪着。
「他们到底为什么受罚?」夜罗疑惑的自言自语。
「管他呢,又没罚我们。」萨蒙侧身道。
夜罗想起早上起床的事,但沙华爱也没说罚他呀,道:」有道理,我们走。」
见两人动身准备离开,众弟子中,一个胖乎乎的弟子,想要叫住他们,被白净书生一拍,打消了念头。
两人刚到门口,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师尊到~」。
众弟子双手作揖,齐声道:「师尊。」
在众人的恭迎声中,沙华爱手握一根半米长的柳枝走了进来,夜罗和萨蒙此时跪也不是走也不是,杵在人群中,一身黑衣,甚是扎眼。
沙华爱坐到前方准备好的长椅上,随意的抬抬手,众人瞬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哎呦,哎呀的呻吟声此起彼伏,揉腿的揉腿,扭腰的扭腰,轮肩的轮肩,一派松垮之象,与刚刚肃穆庄严的样子,简直不是同一拨人,两人看的目瞪口呆。
「你们俩,过来。」,沙华爱一开口,众人立马停了动作,齐刷刷看向他们。
两人顶着众人的目光上前,施了个站礼。
夜罗正要开口,萨蒙话已经冲出来了:「执,执教,我们跪了,我们真跪了,跪了一个多时辰呢』说完用手肘,撞了下夜罗。
夜罗敷衍的点了点头。
「我看到了。」沙华爱淡淡道。
夜罗以为自己听错了,再看沙华爱一副早就洞悉一切的模样,忙四处观察。
鸟在哪里呢?
「那墙角有只癞蛤蟆。」,沙华爱明了他的意思,善解人意的指了指墙角,这真是验证了到处都是她眼线的想法,夜罗心情一言难尽,只好讪讪的笑了笑。
沙华爱继续面无表情道:「对师尊撒谎,极吾山第一大忌。」
萨蒙突然觉得自己的膝盖骨瞬间疼起来了:「执,执教,世子才是学子,我就是一伺候打杂的,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吧,呵呵呵」
夜罗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应过来,朝他腿上踹了一脚,萨蒙这下膝盖骨是真的疼了。
「师尊。」见沙华爱没有继续责难的意思,萨蒙接着问道:「他们这是犯了什么错啊?」
「他们还年轻,我每天让他们跪上两个时辰,磨炼心性。」言毕,抬头凝视着面前的两人。
「执,执教,我不用了。」萨蒙被她看到浑身发毛:「我胡子都白了,心性早磨灭了」。」
见沙华爱又看向自己,夜罗忙到:「「我也不用,我成年了,再说,师尊昨天不是说让我端水?」
沙华爱笑了笑,柳枝一挥,两人身上的衣服变成了白色的学子服:「以后,在极吾山,你们的服装只能是这个样子」接着转身对六儿道:「带他去吧」
六儿点头,对夜罗勾勾手指,转身带路,萨蒙正要跟去,被沙华爱柳枝拦住:「你去干嘛?」
「我……我……不去,我干嘛?」萨蒙不解的回问道。
「你会干什么?」沙华爱问。
「我……我就是个伺候人的,我只会伺候人。」,萨蒙搓着手,有些羞赧道,似乎觉得自己很没用。
「那会煮饭吗?」
「哦,那是会的。」萨蒙点点头,似乎觉得自己还有点用。
「那你去厨房做饭吧。」,沙华爱转身回去,正欲对弟子训话。
「他不用跟着我吗?」夜罗转身回来问道。
沙华爱有些失去耐心:「天帝是让我锻炼你,不是锻炼他,他跟着干什么?帮你端水?」
「明白,师尊别动怒,弟子去了。」,夜罗对着沙华爱一揖,转身同萨蒙交换了个多加保重的眼神,随六儿去了。
两个时辰后,沙华爱将弟子们挨个指点一遍,又挨个教训一遍,茶水就渐渐见底了。
「六儿~」见六儿迈着小碎步过来,沙华爱朝茶具点点头,示意续水。
「主上稍等,三号(纸面侍女)马上就回来了。」
「三号?」,沙华爱诧异道,心想有 3号什么事,六儿好似与她心灵相通,随即解释道:「夜罗世子刚刚取了水回来,洒的没剩多少了,厨房等了半天了,还不够用呢,这会儿刚去取第二钵,且得等呢,我让 3号去担了两桶,应该快回来了。」
「哼!」沙华爱冷笑一声:「这拂华院到后山,就算脚程极慢的人,来回也不需半个时辰,他这是病入膏肓了?!」,放在茶案上的手,不自觉的一用力,整个茶案、茶具震的粉碎,众人吓的噤若寒蝉。
见吓着了学子们,沙华爱一挥手,一切又恢复原样,柔声道:「你们各自练习,为师,打个盹儿」。」
沙华爱双眼一闭,整个极吾山各处风景不断在眼前切换,很快,找到了那个在溪边石头上睡觉的白衣少年。
夜罗将双手枕在头下,仰面躺在一块巨大鹅卵石上,感受着阳光的温度,虽然阳光晒的他有些刺痛,但多少年了,多少年没见过太阳,魔域只有月光。
他上一次晒太阳是什么时候?两千年前?对,两千年前,他差点给太阳烤焦了。那个人,那个救了他的人,那略略有些粗糙的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身体,抚过他的手,抚过他的腰,腰?!
腰好痒!什么东西?!
夜罗睁眼一看,一只野猪正用它拱过泥土的鼻子,磨蹭他的腰带。
「走开!啊~,我的腰带!」,夜罗洁癖爆发,从石头上弹跳起来,对着猪头就是一脚,那猪惨叫一声,钻到树林里去了。
夜罗这才想起沙华爱那句漫山遍野的的生灵都是我的法力分身,不由的打了个寒颤,对着树林里试探的喊道:「师尊?!师尊?!师尊,弟子刚刚没反应过来是您,多有冒犯,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弟子吧?!」
树林里没有任何回应,夜罗觉得自己的状态是不是有点傻,也许真的只是只野猪呢,也许沙华爱不知道她家林子里有别的野猪呢?
正想着,天空一声鸟鸣,夜罗抬头一看,正想问是不是师尊,一坨湿哒哒的东西掉在脸上,夜罗用手一摸,一股恶臭袭鼻而来,恶心涌上心头,忍不住干呕起来,忙扑倒溪水边疯狂擦洗,洗完还是忍不住犯恶心。
水里过来一只锦鲤,朝着夜罗吐泡泡,夜罗有一股想把它烤了的冲动,五指捏了又松,松了又捏,好容易控制住了情绪,对着锦鲤生硬的扯出一个笑脸,从牙缝中挤出尽量平和的声音:「师尊,您这就过分了啊,过分了!太不斯文!」
拂华院这边,一众弟子围拢在沙华爱身边,看着她时笑时怒的表情,不知她梦到了什么,众人一派惊悚。
午饭时分,夜罗终于捧着洒得只剩一口水的银钵回来了,刚入院门,气喘吁吁的一屁股坐在白石阶上,看着碗底那可怜兮兮的一点水,索性一口喝了,将钵丢在地上。
沙华爱一路监视着他,只见他走上十来步就要歇上一歇,要不就被周边的花花草草吸引注意力,一边走一边玩,难怪两个时辰才打回来一钵。
沙华爱视线先跟了他半个时辰,发现这世子不仅懒还戏精。深深怀疑他这体弱,若不是装出来的便是懒出来的。
于是,后面一个半时辰,沙华爱招呼了一群飞鸟,侯在夜罗身后,只要他敢停下或分心去玩儿,就让鸟儿们一顿啄,夜罗不敢跟这群』师尊『对抗,疼的手舞足蹈,反应过来才发现钵里的水一滴不剩,于是哭丧着脸返回去打水;
第二次,又因为躲避飞鸟的狂啄,脚下打滑摔晕了过去,鸟儿们衔着芭蕉叶盛了水将他泼醒,夜罗被浇了个透心凉,回头一看,钵里又一滴不剩了。
第三次总算捧到拂华院了,见大伙已经开饭,也没等他,心有不忿,把剩下的一口水自个儿喝了。
反正也没人叫他,便自顾自的去厨房拿了碗盛饭,一上桌,众弟子立马自觉的端着饭碗到隔壁桌去,夜罗也不在意,大口大口的吃着饭菜,萨蒙端着碗喜滋滋的坐过来,夜罗看他那样儿,揶揄道:」你捡钱了?」
「比捡钱了还开心」萨蒙向夜罗身旁倾了倾身子,低声道:「他们都夸我做的饭菜好吃」说完吃吃的笑起来。
「你做的饭好吃?!」夜罗不敢相信的反问道,萨蒙的厨艺在魔界可是不入流的,可用眼一扫,这群学子那一个个狼吞虎咽的样,说这饭菜不香都没人信。
夜罗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萨蒙接着道:「大概天都饮食清淡,不似我们魔界饮食这般色香味俱全,而且这些孩子哪有机会吃我们魔界的菜肴,说天都的人在魔界是土包子都不为过,嘻嘻。」
「这里平时谁做饭?」
「就那些纸脸的姑娘们,偶尔六儿姑娘也来帮帮忙。」,萨蒙不解的答道。
「那我大概知道了,跟菜肴没关系,跟人有关系。」
「我知道,确实跟我的厨艺有关系。」,萨蒙认同的说到。夜罗懒得敲醒他,反正他在这里也确实可以说是厨艺了得。
夜罗扒了两口,觉得没啥胃口,往外走去,到了门口,又心有不甘的回头道:「诸位师兄弟不待见我们魔界中人,对我们魔界的饮食,倒是认同的很嘛。」
说完,扬长而去,留下一众弟子,香喷喷的饭菜含在嘴里,瞬间好似变成了骨刺。
走到一颗杏树下,一只小彩雀飞到他面前,夜罗懒洋洋道:「师尊又有何吩咐?」
「我吩咐的事你还没完成呢,继续。」
「我累了,要午休一会儿。」
「一上午就打了一小钵水,还好意思说累了?」
「要不是你让一大群鸟来啄我,我至于打翻那么多次吗?我不管,我要休息。」
「今天不打满一缸,不许休息」
「欺人太甚,那么小的钵,要打满一缸水得跑多少趟,你想累死我?」
「你是魔,又不是人,想累死也得有那命啊,少废话,快去」
硬的不行,夜罗想起了早上的教训,放软声音陪笑脸道:「师尊,弟子从小体弱,这体能训练突然来这么陡,弟子着实有些吃不消啊,师尊这般人美心善,还望体恤体恤吧」
果然有效!
果然吃软不吃硬,小彩雀嘴里的声音也娇柔了起来:「哎呀,小夜罗,师尊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既然你都求情了,这样吧,我午休醒来,你若能打满半缸水,我就准你休息」
「半缸?!那……师尊你午休一般睡多久?」
「再啰嗦,就一缸」
「不不不,半缸就半缸,我去」
夜罗蔫头耷脑的捡起都在地上的银钵,恹恹的向外走去,这次小彩雀没有跟上,跟上的是一个纸面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