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儿转身回去,还不忘用口型对他说,好好表现哦
真是的,这两个娘们儿,要记仇到什么时候?但他没有时间愤懑,因为对面的云星壑已经单方面向他施礼完毕,举剑起势了。
夜罗心里想着怎么快快结束这场「切磋」,一面敷衍地抬手做了个礼。
云星壑将剑腕出个剑花,一把剑瞬间变做数十把剑,正要齐齐向夜罗攻来。
「等一下」夜罗伸手阻止:「不公平,他有法器,我可是两手空空」
转身又对云星壑道:「不过法器也是实力之一,小王惭愧,还未能拥有自己的法器,今日比试你自胜一筹,小王也心服口服,就这样吧。」
说完,潇洒地挥挥手,转身就要下台。
一把红色宝剑镪的一声,堪堪插在了他面前,夜罗吓的倒退一步,瞬间冷汗津津——差点就殒命了。
台上沙华爱的声音幽幽地传来:「这是赤炎剑,可是上古法器,借你一用,如此你在法器上可是占了上风……」
「好好表现哦!」六儿插话道,银铃般的加油声,此刻听起来,就跟一个人娇滴滴地对你说「去死吧」一样让人不适。
云星壑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沙华爱,转头对夜罗正色道:「现在可以了?」
言毕,将剑旋得眼花缭乱,不知是数十还是数百把剑在空中飞舞,把把闪着凛凛寒光,铮铮有声,气势逼人。
夜罗用手抚摸了一下赤炎剑的剑柄、剑穗,又摸了摸剑锋,仿佛被扎到一般,立马缩回手。
「等一下!」夜罗道。
云星壑已箭在弦上,千钧一发之际,被夜罗喊停,剑群戛然刹在空中。
「又怎么了?」云星壑大声喝道,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
台上的沙华爱和六儿也蹙起眉头,观席上发出嘘声一片。
「还打不打了?」
「就是」
夜罗转身对沙华爱说:「我想了想,我用上古神兵对一个普通凡修,赢了也胜之不武啊,再说……」
「用我的吧。」夜罗还没说完,凡修中有人甩出一把剑来,插在他面前。这把青色长剑虽算不上极品,但也是宝剑中的上等,对上云星壑手中的苍舞堪堪合适。
台下一片催促声,沙华爱扬手收回赤炎,朗声道:「不必拘礼,开始吧。」
云星壑闻言,就像盯了兔子很久的猎狗,终于得到了主人的一句冲啊。
他将眼花缭乱的剑花铮铮蹡蹡飞刺过来,夜罗慌忙抓起青剑阻挡。
萨蒙瞪大了眼睛,望着台上夜罗手忙脚乱地阻挡,心悬到了嗓子眼儿。身旁两个小家伙,死死将他眉毛攥在手里,扯得笔直,屏气凝神注视着那几乎压倒性的切磋。
沐南白似乎有些意外夜罗这么弱,望着台上一时有些发懵。
夜罗初时还勉强能以一剑挡数剑,可渐渐的就体力不支,挥剑的速度也降了下来,可对方正在后方施法施得兴起,攻击的速度不减反增。
夜罗身上开始被划出一道一道剑痕,星星点点的血滴,在空中飞洒。
六儿看了沙华爱一眼,道:「主上,好歹是魔界世子,这样会不会有些过了?」
「……他昨儿震飞巨石时的魔力并不弱……且再逼他一逼。」沙华爱迟疑道。
萨蒙在台下看得老泪横流,带着哭腔喊道:「世子,不行咱就认输吧,不丢人~」
夜罗在台上听得心里发堵,你以为他不想吗?可这些剑在他身上接二连三地划出口子,疼得他都说不了一句完整的话,还要分神抵挡。偶尔发了一句声,都被兵器的锵锵声给掩盖过去了。而他的对手毫不手软,半点善心都不发,明明只是切磋,却一副要他命的架势,他这是哪里得罪他了?
沐南白大概没想到推夜罗上去,云星壑如此不留情面,又见夜罗这般惨状,心下也不好受。
有的学子龇着牙,仿佛一道道剑锋也划在自己身上一般;有的恨其不争,拳头攥得都快掐出血来了。
眼看夜罗已是衣衫破烂,力有不逮。沙华爱出声:「够了。」
云星壑听命收了兵刃。
夜罗气喘如牛,汗水湿透衣衫,与血水混合在一起,把白衣染得血色斑驳,很是惨烈。
「既然不敌,为何不认输?」沙华爱平淡地问道。
夜罗觉得他们一个个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尽问废话,你来试试,应付这晃得人眼花的剑,看还能不能分心说一个字。
况且要么不打就走,现在打都打了,还惨败成这个样子,这会儿认输,岂不是跟丧家犬一般,太难看了。
他扯动嘴角,灿然一笑,仿佛身上的伤都是画上去的,压根儿无碍:「道友,好剑——法。」故意说话大喘气。
云星壑也不介意,依旧谦和地笑道:「世子客气,我也没想到世子当真如此不济,看来魔尊只顾沙场威风,轻忽了绵延后续,魔域当真一代不如一代啊。」
观席上的人笑起来,难得凡修和拂华院此次立场一致。
夜罗脸色难看起来,毕竟一个人丢脸就够难看了,还因为自己,牵连到整个魔域的脸都丢了,那——就是个事儿了。
萨蒙脸色也不好看,但他没有那么多的荣辱心,他面色的凝重更多是对夜罗伤势的心疼。
云星壑再接再力:「难道是因为魔尊自知后继无人,才让世子入赘天都,好在执教羽翼之下优游岁月,世子可知执教曾宣言,盛开极吾花者,方可迎娶,不过以世子之力,嗯~」云星壑用手捏着下巴摇摇头:「世子是打算走后门吗?」
「哈哈哈哈哈~」凡修里发出一阵哄笑。
拂华院也有几个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萨蒙的脸色更难看了,还有些紧张。
沐南白蹙起眉头,虽然他也讨厌夜罗,也觉得夜罗是走后门的,但云星壑的话依然令他不适。
沙华爱站起来道:「够了,胜负已分,今日就到这里吧。」
六儿朗声道:「今日仙凡大会……」
「站住!」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六儿,众人重新注视到台上的夜罗,此时,他浑身黑气萦绕,强大的魔力聚集到他右手掌中,天地变色,电闪雷鸣,众人纷纷惊慌张望,第一次感受到魔气的凡修和学子不禁心中发憷,沙华爱站在高台,眼中也流露出讶异。
魔气连通云层,黑色云团中闪电越发激烈,一声巨响,亮光闪得众人睁不开眼,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地动山摇后,刺眼的光亮方才渐渐黯淡。
众人被滚滚烟尘呛得咳嗽,半晌,烟尘逐渐消散。人们才看清地面的大坑。云星壑显然是在雷电落地前身形敏捷地飞身后退,此刻正站在大坑边缘,手握宝剑,站得笔直,但也被轰起的泥土和烟尘炸了个蓬头垢面,原本一个纤尘不染的贵公子,此刻,大概乞丐也比他干净三分。
众人朝大坑围上来,发出一阵惊呼。
沙华爱从高台上看下去,只见夜罗躺在深坑里,血色与黑污将原本的衣衫染得看不出底色,脸上的剑痕和污垢加上炸乱的头发,样子比云星壑有过之而无不及,两人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他人事不省地晕躺在坑里。
人们惊呼不是以为他死了,亦或是形象有多惨多狼狈。人群惊呼的是那朵盛开在他胸口的红色烈焰之花——极吾花。
无人盛开的极吾花长什么样,今天终于看到了。
那红色的花瓣瓣尖儿上,洇染着薄薄金辉,光华熠熠夺目,包裹着花朵的淡色焰火,像萌动的春心般跳跃的欢快,远远看去,像一颗跳动的红色心脏。在脏污的夜罗身上,显得更加圣洁鲜活。
众人瞠目结舌大半天方回过神来,齐齐看向他们的沙执教。
此时,沙华爱脑子一片空白,她从没想过真有人能盛开极吾花,更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盛开,尤其没想到是这个人让它盛开!
六儿见此场景,知道自己主子现在是没什么用了,只好上前道:「今日仙凡大会,得佳徒一员,可喜可贺。又遇意外之喜,共见极吾花开,执教千年来终遇良人,此届仙凡大会以此结尾,可谓圆满。」
众人齐声道:「恭喜执教得遇良人,恭贺拂华院再添新人。」
六儿道:「今日仙凡大会就此结束,预愿下届大会,再创佳绩。」
众凡修纷纷与台上执教等人告辞,回程途中有人兴奋有人恹恹。
萨蒙忙跑下坑里将夜罗拉起,「土拨鼠」和小女学子也上去帮忙。沐南白坐在位子上,一脸沉闷,拂华院学子陆陆续续从他身边走过,人都走光了,他仍坐在原地,不走也不动,显然内心极度挣扎。
过了半晌,坑里还是没动静,三个人又拉又拖,也只不过把夜罗拉得转了半个圈,一点没有出坑的迹象。
沐南白似乎受不了了,踢翻了前面的凳子,大步过去,跳下坑,单手拧起夜罗胸前的衣襟,一言不发将他拖到坑边,大概拖着比较费力,又一手将他像甩麻袋一样甩到肩头,扛了出去。
留下坑里的三人看得目瞪口呆。萨蒙简直不知道该感谢他还是该骂人。
见夜罗被扛走,六儿戳了戳还在发愣的沙华爱,对方还陷在思绪里。六儿只好扶着她的手,引着走回卿尘殿。
人走楼空。
更何况极辰殿本就是一片空地,此时一片战后狼藉,萧瑟寒风中,越发显得寥寂凄冷。
站在坑边的男子,还死死地盯着刚刚极吾花消散的位置,眼神忧悒得如同深渊里的潭水,手中的苍舞在细弱地铮鸣,握拳的指节咯吱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