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蕴初定,暗流再涌
浑浊的红水河水浪拍打着残破的船帮,发出沉闷的呜咽,如同劫后余生的叹息。
竹篾编织的独木舟在麽公枯槁却稳如磐石的手臂操控下,艰难地滑入一片被高大榕树气生根遮蔽的静谧河湾。
晨雾在水面流淌,鸟鸣清脆,暂时隔绝了石佛寺方向那令人心悸的能量余波与隐隐的崩塌声。
船舱内,气氛凝重如铅。
蒙谨红蜷缩在舱底干燥的香茅草上,破碎的运动服早已被助手用急救毯替代,却掩不住她颈间、手臂洇出的新鲜血迹。
纳米凝血凝胶覆盖的伤口边缘,因能量反噬和颠簸再次撕裂,暗红的血丝正缓慢浸润着紧贴她冰凉小腹的“龙蕴珠”。
珠体内部,暗红与熔金的纹理如同疲惫的游龙,光芒明灭不定,传递着对子石“龙怒之睛”被强行分离后的焦躁与虚弱。
蒙谨红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每一次艰难的喘息都牵动着怀中沉睡婴儿张念石细弱的生命韵律。
张烨靠在船舷,浑身湿透,脸色比蒙谨红好不了多少。强行催动“血炼通灵”,以凡躯驾驭龙蕴珠轰击邪佛核心,榨干了他重生以来积攒的所有精神力与体力。眉心那股清凉感彻底枯竭,取而代之的是针扎般的刺痛和深沉的疲惫。他闭着眼,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龙蕴珠温润又滚烫的表面,感受着珠内那属于子石的最后一丝微弱联系,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能量场初步稳定,但母体生命体征极其脆弱,失血性休克临界点。”篮姿蓉的声音清冷依旧,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她半跪在蒙谨红身边,幽蓝的平板悬浮着,屏幕上复杂的生理曲线如同垂死的心电图,旁边是龙蕴珠能量波形的实时监测。“子石联系…彻底中断。邪佛核心坍缩的能量乱流形成了强力屏蔽场。”她推了推鼻梁上的茶色墨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张烨,“张先生,你的状态同样危险,精神力透支可能导致永久性损伤。当务之急是找到安全地点休整救治。”
一旁的助手沉默地处理着自己肩头的伤口,合金短刃插在脚边,刃口卷曲,幽蓝的光芒黯淡。
他瞥了一眼瘫在船尾角落、浑身污泥、后腰运动服撕裂、露出雪白肌肤和一道血痕的韦紫琪。
这位大小姐此刻眼神空洞,抱着膝盖瑟瑟发抖,昂贵的运动服沾满炭灰和泥泞,早没了往日的骄横,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惊悸和对未来的茫然恐惧。
“咳咳…”麽公佝偻着背,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枯槁的手指向河湾上游一处被藤蔓遮蔽的岩缝,“去…去‘竹溪小筑’…老朽…早年备下的落脚点…清净…”
竹溪小筑,名字雅致,实则只是半山腰一处依着天然岩洞搭建的简陋竹棚。
棚子不大,陈设更是粗陋,仅有一张竹榻,一张粗木桌,几个竹凳。
然而,当张烨踏入此地的瞬间,重生者的敏锐感知和前世浸淫奇石的眼力,让他心头猛地一跳!
充当床脚垫着的,赫然是一块半米见方、表皮布满沧桑水波纹、隐隐透出内部糯冰底翡翠光泽的老坑水石!
虽未经雕琢,但这水头、这皮相,在08年至少值一套县城中心房!此刻却默默承受着竹榻的重量。
那张歪歪扭扭的木桌腿下,塞着一块拳头大小、黑皮包裹、棱角峥嵘的石头。
张烨一眼认出那是雷打场口的黑乌沙,皮壳上天然形成的几道“雷劈纹”下,隐隐透出阳绿荧光!
这玩意儿放后世是抢破头的赌料,在这里只是防桌子晃动的垫脚石!
最离谱的是角落那个半人高的粗陶腌菜缸,压缸盖的,竟是一块扁平的、布满鲜艳红黄翡斑点的大马坎半山半水石!
那色彩,那胶感,足以让任何玉雕师傅疯狂,此刻却沾满了盐渍和岁月的油污!
“暴殄天物!”
张烨嘴角抽搐,重生者的灵魂在咆哮。
这反差太大了!
前世为一块巴掌大的水石倾家荡产,今生却见顶级原石被当破烂用!这“捡漏”的终极快感,以最无声、最反差的方式狠狠冲击着他的神经,瞬间冲淡了些许疲惫和沉重。
他甚至能“闻”到这些石头内部蕴含的、被尘封的蓬勃生机,与他怀中龙蕴珠的气息隐隐呼应。
助手在外警戒,篮姿蓉负责医疗指挥,张烨和麽公小心翼翼地抬着昏迷的蒙谨红,将她平放在那张垫着老坑水石的竹榻上。
动作间,覆盖的急救毯滑落一角。
蒙谨红苍白染血的肩颈,精致的锁骨下缘,那惊心动魄的弧线随着微弱的呼吸艰难起伏。
被血和汗水浸透的破烂运动服碎片下,隐约可见纳米凝胶覆盖的伤口边缘,新鲜的血液正缓慢渗出,与白皙细腻却布满擦伤和淤青的肌肤形成强烈对比。
汗水浸湿了额角的碎发,粘在苍白的脸颊上,脆弱得如同易碎的琉璃,却又因紧蹙的眉头和紧抿的干裂嘴唇,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坚韧与不屈。
她怀中,婴儿张念石似乎感受到母亲的不适,发出小猫般的微弱呜咽。
篮姿蓉动作麻利而精准,茶色墨镜也掩不住她此刻的专注。她利落地剪开被血浸透的临时包扎,露出狰狞的伤口。专业的清创手法快速而稳定,新的纳米凝血凝胶覆盖上去。整个过程,她清冷的气质与蒙谨红脆弱中透出的惊人生命力形成微妙张力。当她俯身处理靠近小腹的伤口时,紧身的银色作战服勾勒出惊心动魄的腰臀曲线,颈间一缕被汗水浸湿的银发贴在细腻的肌肤上,散发出一种混合着专业、力量与致命吸引力的成熟性感。
张烨站在一旁,目光复杂。
他重生归来,本为复仇雪耻,盗尽前世错过的机缘。
然而此刻,看着榻上这个因他前世一滴血而命运纠缠、伤痕累累却死死护住他血脉的女人,一种远超“奇石”价值的沉重责任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悄然压过了纯粹的“捡漏”快感。
休整半日,张烨强打精神,在竹棚外的小溪边清洗龙蕴珠。
珠体经过昨日惊天动地的爆发,光芒内敛了许多,但触手温润,内部暗红熔金的纹理流转更加灵动深邃,仿佛在缓慢消化昨日的收获与分离的创伤。
他指尖拂过珠体,感受着那磅礴又驯服的力量,心中对“龙吐珠”的认知更深了一层。
就在这时,山下传来一阵喧哗。
几个穿着花衬衫、戴着粗金链子、一看就是本地石贩子的人骂骂咧咧地爬了上来,领头的是个满脸横肉、外号“刀疤王”的混混头子。
“老棺材瓤子!听说你这破棚子收留了几个生人?还带着宝贝?”刀疤王一脚踹开半掩的竹门,目光贪婪地扫视着简陋的棚内,最终死死盯在张烨手中正在擦拭的龙蕴珠上。
“哟呵!这石头…有点意思!红得邪性!哥几个最近手头紧,借来玩玩?”
麽公咳嗽着想要阻拦,却被刀疤王一把推开。
张烨眼皮都没抬,继续慢条斯理地用溪水冲洗龙蕴珠,声音平淡无波:“滚。”
“妈的!给脸不要脸!”刀疤王身后一个黄毛混混叫嚣着就要上前抢夺。
张烨终于抬眼,目光如冷电般扫过那黄毛,最后落在刀疤王身上。他缓缓举起龙蕴珠,对着晨光,鸽血红宝珠的核心一点微芒流转。
“认识这是什么吗?”张烨的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平静,如同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大化红水河,雷火崖底,岩浆冷凝带六百年,龙脉孕化,血沁通灵。鸽血红宝髓,熔金杀伐气,双色共生,是为‘龙蕴’。你们身上那几块染色的水沫子、灌胶的树脂疙瘩,连给它提鞋都不配。”
他每说一句,刀疤王等人的脸色就白一分。
张烨口中吐出的专业术语和地点描述,精准得可怕,尤其是“雷火崖底岩浆冷凝带”这种他们听都没听过的词,配上那石头在阳光下流转的、绝非人工能造出的瑰丽内蕴光芒,瞬间击溃了他们外强中干的底气。那黄毛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进退两难。
“至于你,”张烨的目光最后定格在刀疤王脖子上挂着的一块号称“高冰飘花”的玉佩上,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嘲讽,“腾冲那边去年就曝光了的‘药水煮’B C货,戴久了烂脖子。脖子上那块红斑,痒得睡不着吧?”
刀疤王脸色瞬间煞白,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脖子上的红斑,眼神充满了惊骇。
他这块“传家宝”可是花了大价钱从“高人”手里请来的!对方的话,句句戳中他的痛处和恐惧!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刀疤王的声音都变了调。
“要你命的人。”张烨的语气依旧平淡,但配合着他手中那枚散发着无形威严的龙蕴珠,以及他身后竹棚内隐隐透出的、篮姿蓉和助手冰冷审视的目光(助手的手已经按在了合金短刃上),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这几个混混。
“滚!再敢踏进这里一步,让你们下半辈子只能靠管子吃饭。”张烨最后一句,轻描淡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寒意。
刀疤王额头冷汗涔涔,再不敢看那石头一眼,带着手下连滚爬地逃下山去,连句狠话都不敢留。
专业眼力精准打击,气场碾压不战屈人,这装逼打脸的爽感,在重生者的底蕴下,玩得炉火纯青。
打发走苍蝇,张烨回到棚内。
篮姿蓉正在检查蒙谨红的状况,眉头微蹙:“情况暂时稳住,但失血太多,需要输血和抗生素。这地方…”
“我来想办法。”张烨沉声道。
他走到蜷缩在角落的韦紫琪面前。
大小姐此刻像只受惊的鹌鹑,全然没了往日的跋扈。
“韦紫琪,”张烨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想活命,就证明你的价值。韦家在县城和周边,肯定有秘密仓库或者安全屋,存放现金、药品、甚至…你爹留下的关于奇石、关于石佛寺、关于‘老鼠’的线索。”
韦紫琪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挣扎,随即被更深的恐惧取代。她爹韦天豪惨死,石佛寺邪佛的阴影犹在,张烨这群人的手段更是深不可测…
她咬了咬下唇,沾着污泥的脸颊上留下一道清晰的齿痕:“…有…在县城老街,‘福瑞祥’当铺后院的地下室…钥匙…钥匙在我爹书房的貔貅摆件底座里…”
“很好。”张烨点头,看向篮姿蓉,“篮首席,麻烦你的人跑一趟。除了药品,重点找找韦天豪的笔记、账本、通讯记录,特别是和‘老鼠’相关的。另外,看看有没有关于‘雷火崖石胆’更详细的信息。”麽公那半张地狱般的脸和那句“韦家用那东西烧了我全寨”,始终是根刺。
篮姿蓉会意,立刻通过加密频道向山下待命的瀚海外勤下达指令。效率极高。
入夜,竹溪小筑点起了昏黄的油灯。
药品及时送到,蒙谨红输上了血,脸色恢复了一丝血色,呼吸也平稳了许多,但仍未苏醒。
龙蕴珠被她无意识地紧贴在小腹,温润的光芒如同呼吸般起伏,似乎在缓慢滋养着她。
张烨盘膝坐在竹榻边,龙蕴珠置于膝上。
他闭目凝神,尝试以残存的精神力沟通珠内灵性。
珠体微温,内部浩瀚的力量如同沉睡的海洋,他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对子石的思念和呼唤,但更多的是一种“归巢”般的宁静。
前世关于龙脉的记忆碎片再次浮现,尤其是壮族先民供奉祭坛的画面。
“麽公,”张烨睁开眼,看向角落里默默抽着水烟的老者,“壮族先民供奉龙吐珠的祭坛…除了石佛寺占的那处‘地龙翻身口’,还有没有其他可能的地点?龙蕴珠…似乎在渴望回到某个地方。”
麽公浑浊的老眼在烟雾中闪烁,沉默良久,才用沙哑的声音道:“龙脉有灵,自会归巢…传说中,真正的‘龙巢’,在红水河最深、最险的‘九龙归墟’…那里,是万石之源,也是万石之墓。但…那是死地,有进无出…”
“九龙归墟…”张烨默默记下这个名字。
这或许就是龙吐珠真正的归宿,也是他彻底掌控这天地奇珍的关键。
就在这时,负责外围警戒的助手如同一道影子般闪入棚内,声音冰冷:“有尾巴。三拨人。一拨是县里的小混混,不足为惧。一拨像是瀚海的‘观察员’,保持距离。还有一拨…”他顿了顿,“手法很干净,像‘老鼠’的人,在摸我们的防御漏洞。”
棚内气氛瞬间一凝。
篮姿蓉的指尖在幽蓝平板上划过,调出几个模糊的热成像红点:“‘老鼠’终于按捺不住了。子石虽然失落,但融合后的龙蕴珠价值更大。他损失了石佛寺这个据点,急需翻盘。”
张烨摩挲着龙蕴珠温润的表面,眼神深邃如寒潭。
重生归来,盗尽天机的棋局才刚刚展开,扭转乾坤的力量就在掌心。
前世的仇敌,今生的觊觎者,都将在龙脉的咆哮下,付出代价。
他轻轻抱起龙蕴珠,鸽血红宝珠的光芒在昏暗的油灯下流转,映亮了他坚毅的侧脸和沉睡中蒙谨红苍白却绝美的容颜。
“保护好她。”张烨对篮姿蓉和助手说道,声音平静却蕴含着风暴,“‘老鼠’…交给我。正好,用他的人头,给这‘龙蕴’开锋!”
话音落下,他身影如同融入夜色,抱着那枚蕴含着毁天灭地之威的奇石,悄然消失在竹棚外的黑暗中。
新一轮猎杀与反猎杀,在这红水河畔的寂静山野,悄然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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