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白镜尘泛青的指节,喉结动了动。
方才调换酒盏时,小白的鼻息扫过我手背——那股若有若无的腥甜,是寒霜草发酵后的毒气。
这东西溶于酒,遇热挥发,逆风位的他们自然能躲过去。
可他们没想到,我会借鱼脍上桌的动静,把邻座的酒盏推到白镜尘徒弟手边。
陈昭!
你莫要血口喷人!赵天雄突然拍案而起,蟒纹锦袍下的肥肉直颤,我赵家世代经营药材,采购寒霜草是为了给族中长辈炼温养丹,与毒酒何干?他额角的汗顺着络腮胡往下淌,滴在案几上洇开个深色的圆。
我摸出怀里皱巴巴的账本,是三日前在青水镇药铺顺的——当时看见赵府管家拿金票砸柜台,非说要收尽市面上的寒霜草,我就留了个心眼。赵老爷说采购是为温养丹,我把账本啪地拍在桌上,纸页翻飞间露出几行墨迹未干的批注,可温养丹需得配三朵雪绒花,您老这三天跑遍六家药铺,连半朵雪绒花都没买。
廊下的铜铃又响了,这次是从东往西吹。
我看见白镜尘的道袍下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绣着的云来山暗纹——他在抖。
胡搅蛮缠!白镜尘猛地站起来,袖中飞出三道青芒,是锁魂钉。
我早料到他会动杀心,脚尖在桌下轻轻一勾,先前撒在青砖缝里的五行吸附粉腾起淡金色薄雾。
青芒撞上薄雾,像鱼撞进网,叮地坠地,在我脚边弹了两下。
好个陈昭!白镜尘的脸涨得发紫,你敢在宗门大比上使邪术?他身后的小道士们终于反应过来,纷纷掐诀要围过来,可人群里突然窜出道红影。
玉面狐的面纱被风掀起半角,露出眼尾一点朱砂,她指尖绕着团火焰,云来山的规矩,是长老可以随意杀人?那团火轰地炸开,在我们之间筑起道火墙。
小白突然扑到我脚边,喉咙里发出呜咽。
我低头看它,它湿漉漉的鼻尖正顶着我腰间的锦囊——里面还躺着半枚涅槃丹碎片,是玉面狐昨夜塞给我的,说关键时刻保命。
现在白镜尘的灵力波动越来越强,我能听见他经脉里灵气翻涌的声音,像闷在瓮里的雷。
陈昭,你当真以为能撑过筑基期?白镜尘的声音突然变了调,他抬手按在眉心,练气修士强行引动灵气,爆体而亡的滋味...你可想尝尝?
我摸出锦囊里的碎片,红色丹纹在指腹发烫。
这东西是玉面狐从秘境里捡的,她说涅槃丹能重塑根基,但碎片只能用半枚——否则会被丹火焚尽。
现在我的灵力已经耗得差不多了,再撑下去,要么死在锁魂钉下,要么被白镜尘当众羞辱。
试试看?我把碎片塞进嘴里。
刹那间,喉咙像着了火。
丹气顺着喉咙往下窜,烧得胃里翻江倒海。
我踉跄着扶住桌沿,指甲几乎掐进木头里。
经脉里传来撕裂般的痛,像是有人拿烧红的铁丝在血管里抽。
意识开始模糊,可耳边突然响起前世实验室的声音——导师拍着我的肩说陈昭,压强公式要考虑变量,室友塞给我退烧药说这药得温水送服。
变量...我咬着牙,丹火在丹田聚成个小太阳。
练气期的灵力团被烤得滋滋作响,突然砰地炸开。
我听见自己骨头发出脆响,是经脉在扩张。
痛,痛得眼泪都出来了,可更强烈的是力量——像是被压了十八年的弹簧,终于能伸直了。
这是...筑基?林雁秋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抬头看她,她的刀还攥在手里,刀鞘上的铜饰被捏得变了形。
白镜尘的道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瞪圆了眼,像见了鬼。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破了。
体内的灵气不再是细流,而是奔涌的河。
先前被丹火烧坏的经脉正在愈合,新生的灵脉泛着淡金色,每跳一下都带起一阵暖流。
你...你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突破?白镜尘的声音都在抖。
我擦了擦嘴角的血,笑了。
丹火的余温还在体内游走,我能清楚地感觉到周围十丈内的灵气流动——东边廊下有株老梅树,树根下埋着块下品灵石;林雁秋刀鞘里的刀,刀刃上刻着镇北镖局的秘纹;甚至白镜尘道袍下,藏着块染血的玉佩。
因为我从来都不是你们的棋子。我抬手,指尖凝聚起团火球。
这是前世学的焰色反应,加了点赤焰草的灵力,烧起来带点紫。
火球嗖地飞过去,撞在白镜尘胸口。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道袍前襟烧出个焦黑的洞。
放肆!人群外突然传来断喝。
我转头,看见两个穿玄色官服的修士大步走来,腰间挂着云来山监察堂的令牌。
为首的老者扫了眼满地狼藉,又看了看白镜尘烧破的道袍,皱眉道:白长老,这是怎么回事?
白镜尘的嘴张了张,又闭上。
赵天雄的腿开始打颤,蟒纹锦袍上的酒渍已经干了,留下块黄褐的印子。
回执事大人,我弯腰行了个礼,筑基期的灵力让这个动作更稳了,方才有人在酒中下毒,意图谋害与会修士。
证据在此。我指了指地上的锁魂钉,又指了指赵天雄怀里鼓鼓囊囊的账本,赵家家主三日前大量采购寒霜草,白长老的徒弟喝了毒酒却无事,其中因果...还请监察堂明断。
老者的目光在我脸上停了片刻,又转向白镜尘:白长老,你可知宗门规矩?
白镜尘的膝盖一弯,扑通跪在青砖上。
他道袍下的玉佩掉出来,我看清了上面的刻字——赵。
带回监察堂。老者一挥手,两个修士架起白镜尘。
赵天雄想跑,被林雁秋的刀鞘抵住后腰,赵老爷,您这是要去哪儿?她的刀穗在风里晃,像团跳动的火。
人群开始骚动。
有散修大声喊原来真是他们下的毒,有小宗门的修士凑过来看我,眼神里多了几分敬畏。
林雁秋走过来,把刀收进鞘里,低声道:阿昭,你突破了?
我点头,感觉体内的灵力像活物般在经脉里游弋。
远处传来小白的吠叫,它正追着只蝴蝶跑,尾巴摇得像根小旗子。
玉面狐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只留下半片带朱砂印的帕子,落在我脚边。
这只是开始。我捡起帕子,攥在手心里。
风又转了向,吹得廊下的铜铃叮当响。
我望着云来山的方向,那里的天空蓝得像洗过,可我知道,在更深处,九界轮回的秘密正等着我。
真正的戏,才刚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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