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源:


       这句话像是一锤重击,砸得苏孝宁眼前发黑、呼吸困难。

“最后一面?”

他怔怔看着兰姐,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声音干涩,“兰姐,你是在吓我吧?我妈病成那样,每天都处在神志不清的状态,她怎么可能看到什么新闻……”

兰姐轻轻摇了摇头,眼神复杂而沉重:“快去吧。医生说……可能撑不了几个小时了。”

苏孝宁瞳孔骤缩,心脏好像被硬生生攥紧。

他顾不上身上的疲惫与狼狈,冲出办公室,脚步一重一轻地奔向电梯。

身后,孙总的声音如刀风般追来,冷硬又不带一丝人情:“她死了又怎么样?一个星期之后,不管用什么手段,给我把他绑进剧组。”

……

赶到医院时,母亲已经被送进重症监护室。

那是苏孝宁这辈子最不想看到的场景。

几天前还坐在阳光下微笑的母亲,此刻却像被整个世界抽走了生气,孤零零地躺在洁白的病床上,满身插满了各种管线。

他僵立在重症病房门口,全身止不住地颤抖。

脚步迟疑,却还是被医生低声提醒:“你是病人家属吧?进去看看吧,她像是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事……这口气,可能就是等你。”

那句话,如同利剑穿透苏孝宁的心脏。

他的喉咙里像被什么堵住了,连呼吸都发出嘶哑声响。

他抹了把脸,推门走进病房。

“妈,是我,我回来了。”

他低声说,靠近病床,声音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母亲艰难睁开眼,眼角竟划出一滴泪,目光温柔得让人痛苦:“孝宁,别哭,男人哭了就不帅了……”

那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却像从前一样,温柔至极。

苏孝宁跪倒在床边,哽咽着握住母亲冰凉的手:“妈,我不哭……我回来了,我已经接到戏了,很快能赚钱,咱们家的债也快还完了……你别怕,我能扛住。”

他咧出一个勉强的笑,像极了小时候摔倒后仍故作坚强的模样。

可母亲的眼神却越来越模糊,呼吸也越发急促,像是下一口气再也吸不上来。

她轻轻抬手,抚了抚苏孝宁消瘦的脸:“瘦了……是不是吃不好?”

苏孝宁泪如泉涌,只能拼命摇头:“没有,妈,我过得很好……真的……”

母亲含着笑意,嘴唇微动:“以后……别再为了我……去讨好任何人……”

话音刚落,她的眼睛缓缓闭上,嘴角依然挂着那抹熟悉的笑。

“妈……妈——!”

心脏仿佛被人撕裂,苏孝宁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猛地扑向病床。

可回应他的,只有心电监护仪那刺耳的长鸣。

屏幕上的波动已然归于平稳,一道直线像是用冷漠昭告着死亡的来临。

母亲的手缓缓从他掌心滑落,彻底失去了温度。

那一瞬,苏孝宁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他身体一晃,跪倒在地,五脏六腑仿佛都被掏空,疼得无法呼吸。

从医院出来时,他双眼血红,脚步踉跄,仿佛被浸泡在绝望里。

……

几日后,墓园。

母亲的葬礼简单至极,来的亲友寥寥。

天公不作美,没有阴雨绵绵的缅怀场面,反倒是骄阳似火,晒得人睁不开眼。

苏孝宁站在墓碑前,笔挺的西装掩盖不住他苍白的面色。

他静静地跪下,手指一遍又一遍擦拭母亲遗像上的尘土。

照片上的母亲仍然笑得温柔,就像从前无数次鼓励他那样:“儿子,别怕,你是最棒的。”

可这一回,真的再没人替他说这句话了。

身后,兰姐来了。

她穿着一身低调的黑衣,放下手中的花束,语气低沉地开口:“孝宁,公司那边的意思很明确了。”

苏孝宁没有动,仍盯着墓碑。

“你如果坚持不接李得的那部电影,公司会告你违约。”

兰姐看着他,有一丝难言的愧疚,“还会要求你赔偿几百万的违约金。”

“你妈妈已经不在了……但你还活着。你要想办法活下去。”

她说得很轻,却像是给了苏孝宁最后一击。

许久,他才缓缓抬头,眼神平静得像死水:“我知道了,兰姐。”

兰姐轻轻叹息:“那就好。明天我来接你,进组。”

她走后,苏孝宁仍跪着,久久没有起身。

阳光炽烈,地面滚烫,他却一动不动,像是石化了一般。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勉强和这世界保持一种脆弱的联系。

半晌,他才用衣袖擦干眼角残存的水痕,站起身,轻声道:“妈,我走了。”

“等我熬过这一切……再来陪您说话。”

离开墓园前,他无意中瞥见马路对面一辆熟悉的黑色商务车。

那车太眼熟了,像极了李瑾玥常用的那一辆。

心脏狠狠一缩。

下一秒,他自嘲地低笑出声——

到这份上了,竟然还在想着她。

回到家,屋里空荡得仿佛早已失去生气。

兰姐曾打趣说过,他这地方像是酒店,而不是一个真正“活人”住的住所。

干净得没有一丝多余的痕迹,每一件摆设都像是随时可以打包离开的行李。

苏孝宁脱下外套,疲惫地坐在沙发上。

他怔怔地看着窗外楼景,阳光洒在玻璃上,斑驳光影映在他苍白的脸上。

母亲走了,彻底地、永远地走了。

他再也没有必须守护的人。

沉默许久,他站起身,走到卧室,从衣柜最底层翻出那只好几年没碰过的旧行李箱。

一件件拿出衣服,他挑选着那些自己最喜欢的款式,颜色和布料都没有太多讲究,只是干净利落。

接着,他走进洗手间,照着镜子一点点地化妆。动作缓慢而认真,仿佛是在为某场重要的演出做准备。

他给自己上了淡淡的底妆,抹去黑眼圈,又将嘴唇略加润色,五官线条清晰起来,像是被重新定义的面具。

最后,他戴上隐形眼镜,眼神冷静得像是一潭死水。

苏孝宁坐在梳妆台前,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电脑和直播设备。

他已经很久没开直播了,但账号仍然保留着不俗的热度。

只不过,与昔日的粉丝呼声相比,如今的直播间弹幕却满是谩骂与嘲讽。

【“谁给你的勇气再出现在公众面前?”】

【“啧啧,蹭热度成精,吃相太难看。”】

【“影后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遇上你这种死缠烂打的废物。”】

【“还不如学人家庄小姐,至少人家玩得起你。”】

苏孝宁无动于衷,他的眼中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反倒对着镜头,淡淡地笑了一下。

“大家好,我是苏孝宁。”

声音很轻,却稳。

“今天开这个直播,不是为了澄清什么,也不是为了洗白。”

他顿了顿,嘴角似笑非笑地弯起:“我只是想,讲一个人的故事。关于一个名叫——卿酒歌的故事。”

弹幕顿时哗然一片:

【“卿酒歌?那不是李瑾玥的白月光游戏角色吗?他居然还敢蹭?”】

【“哈哈哈你们看这脸皮,真的比城墙还厚。”】

【“快去告他侵权啊!”】

可苏孝宁没理会这些声音。他依旧坐在镜头前,缓缓开口。

“你们都知道卿酒歌是个角色,但我想告诉你们,它……曾是真实存在的。”

他低下头,指尖微颤,语气却前所未有地平静。

“这是一段不被承认,也无人愿提起的故事——但我不想带着它一起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