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喧闹的化妆间，忽然陷入一片死寂。
闯进来的工作人员显然也意识到气氛不对，四下望了望，最后目光落在苏孝宁身上，语气发虚地叫了声：“苏、苏老师……”
苏孝宁神色微僵，想要做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却只迎来周围更深一层的沉默和异样的目光。
这时，兰姐快步赶来，将手机塞进他手里，压低声音：“你自己看。”
屏幕上，一张照片几乎扎进他的眼睛。
那是他站在李槿玥家门口、浑身湿透的模样。
照片刻意在角落标了“李槿玥公寓”几个字。
评论已经爆炸：【蹭热度到人家门口？丢不丢人？】
【十八线疯魔式上位，真把自己当言情男主了？】
苏孝宁指节泛白，刚想开口解释，却被一道冷冽的声音斩断——
“我不接受任何和我私生活有关的炒作。”
所有人循声看去，李槿玥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台本，眼神如刀。
“尤其是那种低级、无底线的。”
她语调平稳，却每个字都带着锋芒，“我来这里是拍戏，不是配合谁演绎旧情戏码。”
她站在不远处，身姿笔挺，神色冷淡，没有看他一眼。
仿佛一切与她无关。
苏孝宁张了张嘴，喉咙干涩：“李瑾……李老师，我——”
“苏先生请自重。”
李瑾玥淡淡地丢下这句话，随即转身走进自己的专属休息间。
“嘭——”
门应声关上，彻底把他挡在外头。
苏孝宁站在原地，像被冻住，四周的议论声像潮水扑面而来：
“他真上门了？疯了吗？”
“十八线还敢追着顶流炒热度，笑死人。”
“自导自演这一出，真不嫌丢人？”
就在这时，一道懒洋洋的嗓音插入人群：“还是娱乐圈刺激，刚进组就有排名第一的热搜瓜可以吃。”
众人一看，竟是剧组的女二号——沈庄颜。
京时集团公主，圈内出了名的“玩票天王”，靠脸吃饭，资源横扫一片。
她步伐慵懒地走到苏孝宁面前，唇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苏哥，蹭热度这件事呢，不丢人，丢人的是蹭得这么明显还没红。”
哄堂大笑。
苏孝宁没吭声，指甲扣紧掌心，像要把血都抠出来。
他手机又响，是兰姐，而兰姐站在不远处，正在低声给他打电话。
“你别说话，先回公司。”她语气低沉，“公司要你立刻回去开会。”
……
京星传媒会议室，气压低得像暴风眼。
张总把剧本狠狠摔在桌上：“你当这是偶像剧？想堵门就堵门？你知道这事多恶劣吗？”
“网上已经有人在攻击我们公司，说我们公司旗下的明星全都是花架子，都是蹭热点！”、
“你一个人，影响了公司所有人！”
“这张通告表你自己看，有几个品牌连夜发函终止合作。”
苏孝宁沉默，神色木然。
兰姐在一旁劝：“张总，他的初衷不是……”
“他初衷不是炒作，那他去人家门口干嘛？踩着影后红？”张总冷笑，“想红可以，但别拖着公司一起下水！”
“你现在唯一的补救方式——去找李槿玥，求她发一条澄清微博。”
苏孝宁嘴角发白，似是被抽去了全部血色。
他缓缓摇头：“她不会发的。”
张总怒极反笑：“那你赔吧，公司的损失，品牌方的解约，一共是五千三百万违约金，你慢慢赔。”
兰姐看了他一眼，低声说：“苏孝宁，我们已经替你争取过缓冲时间了，只要能让李瑾玥发个文澄清，都可以避免的！”
苏孝宁没回答。
只是起身，走出办公室。
……
家！
出租屋墙上，已经被人泼上了大字：
“还钱！”
“骗子！无底线艺人滚出娱乐圈！”
苏孝宁靠在门边，面无表情。
一只手忽然搭上他肩膀，声音粗哑低沉：“哟，大明星回来了？地址真难找啊。”苏孝宁僵硬地转过身，几个男人将他团团围住。
领头的男人从口袋掏出一张照片，啪的一声砸在他身上。
照片上阳光明媚，他母亲坐在疗养院的长椅上，笑容安然。
男人凑近，嗓音阴狠：“苏孝宁，赶紧还钱，否则……我不介意让你妈下去陪你那个短命的死鬼老爸。”
苏孝宁脸色骤变，血液仿佛在一瞬间冻结。
另一个年长男人拉着他说：“别怪我们，怪你爸。他死得轻松，我们这些债主总得有个说法。”
“我们只想要钱，你不要把我们逼急了，这次是最后警告，否则，别想在见到你妈！！”
等那群人走远，苏孝宁才慢慢滑坐在门口，死死攥着照片。
冷风从走廊尽头灌入，冷得他忍不住环抱自己。
那一刻，心中竟生出无法遏制的怨意。
他怨那些骗父亲投资的伪君子；
怨父亲一走了之，留下满地狼藉；
更怨自己，一无所有，无力挽救——
下一秒，他已经站在剧组门口，敲响了李槿玥的化妆间。
门开。
李槿玥皱眉看着他，语气冷淡：“有事？”
他把抖得几不可察的手藏进袖中，声音低哑却坚定：“对不起李老师，之前的事是我唐突。我没有任何恶意，我也不想炒作！”
“没想到因为我的失误，给大家造成了如此恶劣影响，占用了公共资源，现在舆论失控，能否请您帮我澄清一下……”
话还未说完，就被她轻描淡写打断：“我不回应这种无聊的新闻。”
她半侧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而且你这样的新闻不少，多一条也不稀奇。”
那一刻，苏孝宁像是被刀刺中肺腑。
之前公司为了让他快速叠加人气，采用过这种类似的炒作，所以他的名声才会如此之臭！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想哭诉，想说自己已经走投无路。
可到最后，只剩下一声沉闷的膝盖撞地。
“李槿玥，算我求你了。”
“我需要工作，需要赚钱，我妈还在疗养院等我交费……”
“你就当，我欠你一条命。”
“我以前对不起你，这次，就当帮帮我……”
他头低到极致，语气卑微到尘埃里。
李瑾玥的瞳孔猛地一缩，似是怔了一瞬。
“你让我感到恶心。”
她说完，甩手关门。
门“砰”的一声撞上。
他怔怔站着，背脊僵硬如铁，风吹过长廊，带下几片落叶。
就像他碎裂的尊严，再也拼不回去了。
兰姐快步迎上来：“怎么样？”
他摇头。
兰姐叹气：“公司那边急疯了，合作商纷纷撤资……”
“不过……”
她犹豫片刻，“天无绝人之路，我先回公司写公关方案。你要不要回去休息？”
“我自己走走。”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剧组，像个没了魂的影子，在环江公路游荡。
夜色浓重，江风猎猎，吹得人几乎站不稳。
苏孝宁踏上护栏，闭上眼。
如果就这样结束，是不是也挺好？
活着好累啊！
死了，是不是就一了百了？
突然手机震动。
他掏出手机，是一张照片跳出——
画面里，他和李槿玥曾一起跑龙套，满脸汗水，嘴角却有笑。
那是她当初发给他的一句话：今天也要努力呀，苏孝宁！
他几乎忘了，这张图被设置为每日提醒。
多讽刺。
几年前他是个执着又蠢的少年，如今是人人喊打的炒作咖。
猛然间，轰鸣声由远及近。
他侧头看去，一辆跑车疾驰而来，灯光刺眼。
他下意识抬手遮挡，手机却从掌中滑出，直直掉入江中。
他惊呼一声，身体条件反射般要翻栏杆去捞。
可下一秒，有人从后猛地揽住他的腰，将他生生拽回。
他摔在地上，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一道凉飕飕的嗓音落下：“明星当街跳江？我今天也算开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