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窗外高楼林立,一盏盏灯火交错出一片浮躁而疏离的都市霓虹。
苏孝宁坐在沙发一隅,手边的咖啡已经凉透,电视屏幕上正播放着一档娱乐新闻——“苏谨言宋清清共赴晚宴,举止亲密,疑似假戏真做!”
主持人的语气欢快,画面一帧帧放大:宋清清挽着苏孝宁的胳膊,笑靥如花,而他却低头沉思,神色复杂,却被媒体硬生生解读为“默契互动”。
苏孝宁目光沉静,指节轻敲着沙发扶手,思绪翻涌。
这段时间以来,他的梦境越来越频繁。
梦里有雨、有哭声、有血红的眼睛和撕裂的呐喊,画面杂乱得像被打碎的镜片,碎片之间的空隙藏着难以名状的心悸。
梦醒之际,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
“你以前……很爱一个人。”
“她陪你度过最黑的那段日子。”
“可你选择了跳下去。”
——这些,是他自己梦中低语的片段。
可他始终分不清:这些记忆,是真是假?那段爱,是否曾真正存在过?
房门被敲响。
兰姐推门而入,手中拿着几份文件,神色照旧温婉:“这是你下周的行程,还有几份新剧本,你看看。”
苏孝宁点点头,忽然抬眼:“最近……有没有谁在调查我?”
兰姐眼皮一跳,轻声笑道:“你是公众人物,被人关注很正常。可如果你指的是李瑾玥……她没放弃,一直在试图唤醒你。”
她话锋一转,眼神变冷:“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吗?她瞒过你很多事。你从高处坠下,是她最后一个见你的人。”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兰姐靠近几步,声音放得更低,“她可能并没有你想的那么无辜。你失去记忆的那场事故,她脱不了干系。她一直没告诉你,她当时在楼下签了分手协议。你跳楼那晚,她甚至……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苏孝宁神情微怔,手中的剧本缓缓滑落,心底那根绷紧的弦,悄然颤抖。
“她哭得很凶,是啊。但她哭完转身走了,没人留下你。”
“孝宁。”兰姐柔声唤他,“有些记忆,是你不该记起的。有些人,也不值得你再回头。”
她走后,屋内陷入漫长寂静。
苏孝宁靠在沙发上,闭上眼,却没能阻止梦境的侵袭。
梦里,李瑾玥站在雨中,嘴唇发白,声嘶力竭地喊着他的名字。可这一回,那声音变得遥远模糊,仿佛被什么封住了。
他醒来,满身冷汗。
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未读短信赫然出现——
【明天能见你一面吗?我不会再说以前的事。只是,想看你一眼。——李瑾玥】
他看着这条短信,手指悬在回复键上,良久,还是没有按下。
到底是谁在演戏?
又是谁,把一切逼成了这场毫无温度的角力?
次日清晨,剧组拍摄如常进行。
苏孝宁穿着角色戏服坐在监视器前,眼神冷淡,整个人透着一股难以靠近的疏离。他一言不发,仿佛昨夜所有梦魇都被锁在眼底,只剩下冰冷的躯壳。
剧组里人声嘈杂,气氛却略显紧绷。
午间,李瑾玥终于鼓足勇气,走到他面前。
“我们谈谈好吗?”她轻声,带着一丝疲惫与恳求,“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澄清一些事。”
苏孝宁转头看她,眼神深不可测。
她看着他的脸,那个曾夜夜出现在梦里的脸,那个曾因她一句话就温柔到骨子里的男人,如今却像完全换了灵魂般陌生冷漠。
“你还记得我们以前一起做过的第一支广告吗?你那时候说过,要拍一部不靠炒作的电影,不靠资本、不靠绯闻,只靠自己……”
“李小姐,”苏孝宁打断了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耐,“你现在是在拍电影,还是在经营回忆?”
李瑾玥怔住。
他继续说道:“你突然进入剧组,用投资换角色,不断制造接触,不断试探我,是想唤醒我的记忆?还是唤醒大众的同情?”
她死死咬住下唇,眼圈泛红,却倔强地抬起头。
“我不怕你误会我。”她声音发颤,“我只怕你……永远记不起自己。”
这句轻语,像利刃一般划开他内心深处那团始终未解的迷雾。
他忽然爆发了。
“你以为我没有去查过?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是不是觉得我还像以前那样,什么都信你?”
“你来我面前,是为了什么?补偿?忏悔?还是让你心安?”
李瑾玥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一言未发。
这一次,她没有反驳。
因为她终于看明白——
他是真的恨了,或者说,被人为地“误导着恨了”。
他看着她没有反驳,心中却更乱了。
她的沉默仿佛是一种默认,一种无力反抗的认罪。
他咬着后槽牙,转身而去,一步不停。
而她,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摄像机没有开,聚光灯没有亮,所有人却在这一幕中屏住了呼吸。
没有人知道,此时李瑾玥的耳边,响起的是医院病房那天他喃喃的一句话: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闭上眼,泪水终于落下。
那不是演戏,是现实。
也是她用整颗心、整个灵魂都唤不回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