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的定位是青年导演，不是地下诗人。”
公司高层的声音不容置疑。
会议室冷气开得很足，却压不住苏孝宁内心一阵又一阵的烦躁。他靠坐在椅背上，目光落在会议室荧幕上滚动的文字：“苏谨言×宋清清，青春系荧幕情侣热度持续攀升。”下方是一排排详尽的曝光计划——同居传闻、合拍写真、花絮视频、情侣访谈……
“你什么意思？”他低声开口，语气比空调风还冷，“把我当偶像来炒作？”
“是把你当流量来运营。”助理带着笑意，“你现在的身份是艺人，不是哲学家。你不需要记得过去，你只要让观众相信你现在的故事。”
苏孝宁没有回应，只低头默默盯着手上的剧本封皮。上面印着三个字：《遥不可及》。
讽刺极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配合这个世界演戏，还是早已成了别人脚本中的道具。
会后刚出门，宋清清就迎了上来，一身活泼亮眼的短裙，手里拎着两杯奶茶，笑靥如花。
“苏导，我们要不要先去把下午那组情侣写真拍了？公司说热度正好，能冲榜。”
苏孝宁一言不发，接过奶茶，没喝，步伐直接跨向电梯。
宋清清也不恼，快步追上，甜甜开口：“你怎么今天这么沉默呀？是不是粉丝太多，吓着你了？我帮你挡着点，等你适应了……”
“用不着。”他冷声打断。
宋清清眨了眨眼，没再说话，只是跟着他一起进了电梯。
下午的拍摄进展异常顺利，至少从外界看是这样。每一张照片都甜蜜自然，仿佛情侣本色出演，宋清清甚至在某张图中悄悄搭上了他的胳膊，眼神里全是情意绵绵。
“太配了！”摄影师在现场激动鼓掌，“这CP，磕死我了！”
“热搜稳了！”经纪人兴奋地在旁边刷手机，“‘谨清CP’今晚就能冲榜！”
可没人看见，苏孝宁站在灯光下，眉心始终微皱。他的笑容，只存在镜头三秒钟，镜头外，一如冰霜。
晚些时候，他们参加一场娱乐圈投资人慈善酒会。
场地光影交错，镁光灯如星辰乱舞。
他和宋清清并肩走入会场，引发一片注目和骚动。
而另一边，不远处的角落，李瑾玥静静站着，穿着一袭黑色礼服，像极了沉默夜色中的一枚影子。
她没有出现在官方流程上，却以投资方名义拿到了邀请函，只为了见他一面。
她本不想靠近，但当他牵着宋清清的手走过那条镁光灯长廊时，她忍不住迈出一步。
“苏孝宁——”
他的脚步顿了一瞬。
却没有回头。
她刚想再唤，便被现场保安拦住。
“对不起小姐，这里是嘉宾通道。”
宋清清转过头，微笑看她一眼，嘴角含着一丝讥诮：“你是他什么人？前任也得排号吧。”
一句话，说得人尽皆闻。
围观的人群窃窃私语。
李瑾玥一愣，随即强撑出一个笑容。
“对不起，打扰了。”
她转身走回暗角，步伐从容，每一步都在硬撑。
可没人看到，她低下头的那一瞬，泪水掉在手背，烫得她满心刺痛。
而苏孝宁，就站在不远处的酒台边，余光瞥见她的背影，心头某个角落，不知为何泛起一阵晕眩。
他捏着酒杯的指节微白，却终究没有说话。
晚上十点，社交平台爆出“苏谨言×宋清清”酒会同框甜照，词条瞬间窜上热搜第三。
【苏宋恋爱实锤？手牵手出席晚宴】
【谨清CP酒会贴贴，甜度拉满！】
【李瑾玥疑似场外出丑，前任何苦执着？】
评论区一如既往分裂，粉丝叫好，黑粉狂欢，还有不少网友搬出李瑾玥昔日风波，冷嘲热讽她“贼心不死、蹭热度”、“失败典范”。
苏孝宁刷着这则热搜，脸色极淡，却看不出喜怒。
他关掉手机，独自站在阳台抽烟，冷风吹得他神智格外清醒。
记忆，是一团死结。
越是靠近真相，他越觉得刺痛。他能感觉到，那段过去不该这么模糊，它在提醒着他，有人刻意掩盖，有人想让他遗忘。
可与此同时，李瑾玥的出现，又像一把利刃，刺破他重塑的壳。
她的眼神太真了。她的声音太熟了。
可就是因为过于真实，他才越发怀疑，这是不是一种“表演”。
他身边不止一次听到有人说：“她就是前任，说不定现在还妄想借你翻红。”
那晚，剧组拍戏，他刚到现场，便看到李瑾玥独自坐在道具箱后，抱着剧本在看。
他不动声色地走过去，却听到她自言自语：“……这一幕你以前演过两遍了，你说你不想再拍第三次……可你终究还是拍了……”
他蹙起眉，刚要转身，身后传来一声“咔哒”。
道具支架猛然松动，整个灯架朝他砸来！
“苏孝宁——！”
一道人影猛地冲出，生生将他扑倒，灯架堪堪砸在身侧，火星四溅。
“嘶——”李瑾玥被划破手臂，鲜血涌出。
现场陷入短暂混乱。
“医生！”“快叫医生！”“谁让道具堆成这样的？！”
苏孝宁僵在原地，看着她护在自己身上的身影，脑海“轰”的一声。
某个支离破碎的画面，猛然闯入脑中——
雨夜。
灯架倒塌。
她毫不犹豫冲过来。
“你快让开啊！你想死吗？！”
模糊的影像交织着真实场景，让他呼吸一滞。
李瑾玥被人抬起时，脸色苍白，却勉强笑着：“你没事……就好……”
“我、我去包扎一下。”她轻声说完，转身离开。
可他分明看到，她的肩膀在颤抖。
晚些时候，休息室内，宋清清拎着一杯热饮进来，故作轻松：“吓死我了，还以为你真被砸了——那女人挺拼的嘛，前任果然杀疯了。”
苏孝宁没有回应，只是沉默看着窗外。
“对了，”她又凑近些，“公司建议我们再发条微博，回应今晚‘英雄救美’话题热度，我替你打好了草稿。”
他皱眉：“不需要。”
宋清清一愣：“但你之前都不反对……”
“现在不一样了。”他说完这句话，自己都愣住。
宋清清眼神一变，试探道：“你是不是，对她……动摇了？”
苏孝宁没有回答，只是长久地看着自己的手。
他忽然想不明白——
一个女人，如果真是为了热度，为何愿意流血、挨骂、被贴上“倒贴前任”的标签？
如果她是表演者，那么她这场戏，演得太真了，真得让他根本找不到反驳的缝隙。
可如果她不是，那他又错得有多离谱？
这份迟来的疑问，像钝刀一样，一点点割开他封闭许久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