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悄无声息地落下帷幕,酒店窗外的霓虹像被雨水打湿的记忆,模糊不清。
苏孝宁站在落地窗前,手中握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清茶,却一口未沾。他的眉头微蹙,眼神有些游离,像是正试图在脑海中捕捉一只飘忽不定的影子。
“她是谁?”他低声喃喃,语气里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焦灼。
房间内一片静寂,只剩下空调的轻鸣。他闭上眼,思绪如潮水般冲刷而来——断断续续的画面像在梦中浮现。
雨夜。
女孩跪在街头,雨水打湿了她整个人,她的眼里却没有一点畏惧,只是望着他,嘶哑地喊:“苏孝宁,别走……”
“我信你,哪怕全世界都不信你,我也信。”
一双温热的手指,缓缓扣住他的掌心,微微颤抖,却坚定无比。
“孝宁,我们说好了,就算全世界都抛弃你,我也会陪你到最后。”
他倏然睁眼,胸口剧烈起伏,手中的杯子差点滑落。片刻后,他走向卧室门,推门而出。
兰姐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处理行程,见他出来,微微一愣:“怎么了?头又疼了?”
“那个女人……今天在机场拦住我的那个女人,她到底是谁?”他站在原地,声音沙哑,带着极力压制的情绪。
兰姐神色一凛,将手机轻轻放下,仰头望向他,眼神复杂。
“你不是说……我忘记了过去。可为什么,我会梦到她?我会觉得难受,会莫名其妙心悸?”苏孝宁靠着墙,像是在逼问,又像是在自问。
兰姐的目光沉下去,缓缓起身,语气却仍旧坚定:“梦只是梦。她叫李瑾玥,是个想利用你翻红的女人。你失忆前,她给你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苏孝宁怔了怔,拳头缓缓握紧:“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梦到她哭?”
“那是你脑子里残留的情绪记忆,根本不重要。”兰姐语气加重了一分,走近他,“听着孝宁,你现在是‘苏谨言’,是新晋导演,是我一手捧起来的资源顶流。如果你还想留在这个圈子,就别回头。”
他看着兰姐,片刻后,喃喃问道:“那我以前,是谁?”
兰姐沉默。
过了许久,她抬头看着他:“你是个该被忘记的人。”
苏孝宁喉头一紧,像是吞下一块冰冷坚硬的石子。他没有再追问,只默默回到房间,关上门的刹那,整个世界仿佛一下失去了声音。
与此同时。
另一座城市,灯火阑珊。
李瑾玥坐在公寓的沙发上,脚边一地凌乱的照片——她和苏孝宁的合影。他们穿着情侣装,在游戏展台前笑得没心没肺;她靠在他肩头,懒懒地举着V字;还有那张,他在她生日那天送她游戏限定手办,她哭着笑的照片。
她仰头望着天花板,眼神发涩。
“孝宁……”
“哪怕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哪怕你已经不爱我了,哪怕你以为我伤害了你。”
“哪怕只是一个拥抱……你都不愿意给我了吗?”
她蜷缩在沙发上,像一只失去方向的困兽。眼泪顺着鼻梁悄然滑落,滴在合影上,模糊了那个曾经的他。
夜色沉沉,苏孝宁静静地躺在床上,眼睛却始终没合上。
失忆后的这半年,他常常失眠。起初是混乱的情绪,现在则是那些愈发清晰的梦。
梦里,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越来越近。他看不清她的脸,却能听见她哭,能感受到她的拥抱和指尖传来的温度。她一次又一次地喊他的名字——不是“苏谨言”,而是,“苏孝宁”。
梦中,某个清晨,他和她在海边追逐,她笑得灿烂,风吹乱她的发丝。他回头,却看见她的脸被一张白布取代,迅速被掩盖。
他惊醒时,浑身是汗。
天已微亮。
苏孝宁下意识去摸额头,却发现自己捏着那张机场媒体发布的报纸。报纸的边缘早已被他反复翻阅得皱巴巴的,而那张照片上,那个红眼圈的女人正是她——李瑾玥。
他盯着照片看了很久,最后轻声道:“我真的……和她,爱过?”
兰姐的敲门声如期而至:“起来准备一下,上午还有采访。”
苏孝宁没有动,只是平静地问:“我想知道,我以前演过什么?”
门口沉默两秒,兰姐冷静地回应:“你不是演员,你是导演,刚拍了第一部独立短片,还没上映。”
“那她呢?”
“谁?”
“机场那个女人。”
“我不是说过了吗,她是娱乐圈惯用套路,靠热度捧红的惯犯。苏谨言,这不是你的战场。”
门外脚步声渐行渐远。
苏孝宁没有继续追问,但心中那根弦,却越绷越紧。
他起身走向衣柜,从衣物夹层中拿出一只藏起来的旧U盘,那是他失忆后偶然在行李暗袋中发现的。他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总觉得那是某种“关键”。
他打开电脑,屏幕弹出多个文件夹,里面是视频片段、照片,还有数不清的聊天截图。
有个文件夹名为:卿酒歌。
他打开视频。
画面里,是游戏直播界面。
他的角色ID:卿酒歌。
女孩的ID:梦明月。
两人并肩作战,她的声音清澈带笑:“苏孝宁,你反应慢了一秒,差点害我送命。”
“谁让你跑得比我还快。”
“那你以后保护我啊。”
“你不是说你会飞剑回城?”
“但我想你送我。”
苏孝宁的手,缓缓握紧鼠标。
他继续点开另一个视频——那是她私下偷偷录下的,是他拿着她的药提醒她吃饭时的样子,是他熬夜帮她复习台词,是他在她走红毯前为她系高跟鞋时的细节。
每一幕,都是那么真实。
“我忘了这些?”
“我真的……都忘了吗?”
他望着屏幕,眼眶发涩。
与此同时。
李瑾玥也在回忆中挣扎。
她从照片墙上取下一张张相片,一张张地贴到行李箱里带回来的纸本纪念册上。
“我怕我也会忘。”
“所以我要重新记住我们所有的日子。”
“哪怕只有我一个人还记得,也不能让你白白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她望着最后那张合照,轻轻抚摸着他笑得有些腼腆的脸。
“苏孝宁,我知道你不是真的忘记,你只是还没想起来。”
“所以,我会让你记得。”
“哪怕你恨我,也别忘了我爱你。”
她合上纪念册,眼神彻底变得坚定。
而这时候的苏孝宁,坐在屏幕前,终于听到视频结尾的那句话——
“等你哪天不见了,我也一定会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