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第一节课在令许多人昏昏入睡的数学世界里终结,下课铃一响,班里大部分人就立刻趴下,在桌子上眯一会儿。
贺黎作为楚客悲的新前桌最多强撑着和他打声招呼,就倒头睡下了,等上厕所打水的人回来,几乎睡了一教室,没睡的人也十分懂规矩,教室里没一个人说话,十分钟的课间班里静得落针可闻,一上午在假期悠长的余韵中度过。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物理,睡了四节课,班里的学生都开始清醒,不光是因为睡醒了,还因为饿了。
赵栀目视黑板塞了一张小纸条给卢荻秋:过会儿去几楼吃饭?
西源市一中既有住宿生也有跑校生,不过午饭和晚饭大都在学校里吃,学校课程安排得很紧凑,来回跑不仅麻烦还浪费时间,而且学校食堂也有外面饭店承包的窗口,味道不错,所以市一中学生对在学校用饭都没有什么意见。
卢荻秋从赵栀藏在课桌下的手中接过纸条,趁物理老师薛芹低头看题时扫了眼纸条上的问题,拿笔迅速在问句下面写了两字:随便。
赵栀百无聊赖的盯着黑板,耳边物理老师薛芹的讲课声节奏紧凑地行进,薛芹的讲课水平很高,一堂课井然有序,顶多五分钟过知识点,然后讲题,会询问学生错题,不过她觉得简单的,通常略过,有需要的人只能课下或晚自习询问,怕影响上课进度所以很少点学生回答,只偶尔,比如她们现在干这种事时极易被点名。薛芹上课时整个人气场全开,和她本人略显温婉的长相截然不同,眼睛和激光扫描仪别无二致,曾创下一节课抓住四名同学搞小动作的战绩,让学生闻风丧胆称不上,但谨慎是最起码的尊重。
卢荻秋写完纸条就直接放到赵栀桌上,赵栀瞟见她动作不慌不忙地打开纸条,看见随便两字接着想了想写:二楼?
赵栀写完又像踢皮球一样把纸条给了卢荻秋,卢荻秋拿上纸条也不急着看,等到薛芹正把这道题讲完,让学生自己消化的时候才开始看,提笔:嗯。
没有诚意的通过批准落回赵栀手中,剩下的课都在平稳进行中,直到十一点五十五分距离下课只有五分钟的时候,班里学生逐渐骚动起来,开始窸窸窣窣地从桌肚里找饭卡,随时准备冲去食堂。薛芹察觉到下面的动静抬头看了眼教室后面的钟表,用讲台上的戒尺敲了敲黑板,“还没下课呢,离下课还有五分钟呢,急什么,都给我好好听课!”
咚咚咚的敲黑板声把楚客悲吓了一跳,瞌睡都被吓跑了,整个人精神起来,脊背挺直,撑着脸的左手肘放了下去,右手上的另一本习题册放在一边,把卷子拿出来放在桌面的一大堆书上认认真真地听了五分钟。
下课铃一响,班里同学立时精神不少,像高佳鑫作为班里的体委兼班级吊车尾对物理一向深恶痛绝,占领了最后一排的独特优势一只脚已经伸了出去,物理老师一走岀教室,他整个人似离弦之箭一样冲出教室,路过薛芹时还不忘打声招呼,“老师,再见。”
高佳鑫一声吼完人早就跑没影了,倒是把薛芹吓了一跳,转眼却找不到人。
卢荻秋和赵栀在后面走着,赵栀看见前面高佳鑫和薛芹的互动挽着卢荻秋笑得不行,“我猜咱们芹姐肯定在骂高佳鑫这倒霉孩子。”
说着赵栀还网卢荻秋哪儿顶了顶,卢荻秋正用手机打字,看见她的动作用手挡了下,无奈地点头,“是。”
赵栀看见她的动作也不再闹她,四处望了下,“纪则呢?”
卢荻秋打完字,看向她摇摇自己的手机说:“纪则刚给我发消息说她饭卡里没钱了先去充个饭卡,过会儿把位置发给她就行。”
“行,那我们快去吃饭吧。”赵栀说着就迫不及待地要拉上卢荻秋开跑,可不等赵栀跑呢,卢荻秋那边楚客悲就走到了她旁边。
“卢同学,我刚来还不熟悉介意一起吃个饭吗?”楚客悲一转眼跑到卢荻秋前面面向她倒着走。
卢荻秋看了他一眼没答,转向赵栀,“同意吗?”
赵栀先看卢荻秋转而去看楚客悲,楚客悲也很配合,看见赵栀看他立马嬉笑地双手合十,“拜托了,赵同学。”
赵栀十分上道,“我当然没问题啊!楚哥,我叫你楚哥可以吧?大家都是同学,你不用这么客气叫我赵栀就好。”
“行啊,赵栀,不过为什么叫我楚哥?刚来就当哥不太好吧?”楚客悲走在赵栀两人前两步的位置。
“合适,怎么不合适啊!谁厉害谁当哥呗,左右开学前已经考过试了,楚哥你的实力毋庸置疑,就算你想低调也晚了。是吧,荻秋?”赵栀用胳膊肘戳了戳卢荻秋。
楚客悲也回过头来看她,卢荻秋见两人都看着自己,头往外偏笑笑说:“是,楚哥当之无愧。”
楚客悲听她这么说扬扬眉,吸了口气,“不行,我还是觉得这样很欠打。”
“怎么会……”
赵栀话还没说完,卢荻秋的话和她赶到一起了,“是挺欠的。”
赵栀惊讶地看向卢荻秋,卢荻秋却没有看她而是继续盯着楚客悲,“你一来就当了第一,是挺惹眼的。”
卢荻秋的话不算好听,换做一个敏感点的人可谓相当刺耳,不过楚客悲显然不在这些人的行列,他丝毫不恼,反而跑到卢荻秋旁边问她:“那惹我们第一的眼了吗?”
卢荻秋笑得温柔极了,“不敢当,现在楚哥您才是第一,我刚降级成第二,所以你无需烦恼,一时半会除了我你惹不了别人的眼。”
楚客悲装模作样的拍拍胸脯,“那我就放心。”
“怎么楚哥惹别人的眼要慎重对待,惹我的眼就万事大吉了?”
“非也,惹别人的眼是麻烦,惹你的眼我求之不得啊。”此话一出,原本的烟尘被消弭,之前的话都变了味道
赵栀在一旁听两人对话,越听越觉得自己很多余,好在“高手”过招点到为止,这场被楚客悲带偏的对话以卢荻秋的一声呵终结。
在食堂占好位置,赵栀见她们这里只有楚客悲一个男生于是把代业霖叫过来和楚客悲搭个伴。
和赵栀吃个饭指点江山的架势不同,卢荻秋的口味固定,吃得惯的菜就那几道,给自己打完后又帮纪则打了一份,她打完饭回来,楚客悲已经开始吃饭了。
楚客悲见她回来热情的向她招手,她一坐下,楚客悲的手机就伸了过了,看样子蓄谋已久,上面显示着他的微信二维码,“加个微信吧,卢姐。”
卢荻秋也不矫情打开微信直接扫了添加,“勇者?你这微信名还挺中二的,狭路相逢勇者胜?”
听见卢荻秋念自己的微信名,楚客悲也不甘示弱,“是啊。不过饮者?你这微信名也没比我好到哪去嘛。”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卢荻秋放下手机,拿起筷子慢悠悠地夹菜,“玩游戏输了,别人让我换的,你和他倒是挺有缘分的。”
“谁啊?”
“卫焉,听过吗?”
“略有耳闻,文科成绩第一的那个?我听贺黎讲的”
卢荻秋漫不经心地点头,“就是他,你两做朋友应该玩的不错。”
忽然想起什么,卢荻秋眉眼带笑地说:“他的数学成绩也不错,比你高哦。”
楚客悲人往前倾,“没事,我的数学比你高。”
赵栀和纪则一过来就是这幅情景,赵栀嘴巴贴在纪则耳边小声地说:“人家都说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可他俩一公一母也没见和谐相处啊?”
纪则笑着摇摇头,“已经很好了,吵架斗嘴才是真感情嘛,少年人求的又不是万事太平,针尖对麦芒不也挺有意思,再者你的话对于他俩是公式套错地方,没有参考价值。”
赵栀一脸高深莫测,“小则则,你终究还是不懂爱情啊。”
“行了啊你,我奉劝你见好就收,不然一会儿有你好果子吃,”纪则率先走了过去,赵栀急忙跟上重新靠过去。
两人刚坐下没来得及说话,代业霖也打好饭坐了下来,“楚哥好,我是代业霖。”
代业霖是班里出名的活宝,不用人搭理,一个人就是一台戏,“楚哥你真是太争气了,你都不知道,继卫哥走后咱们学校理科第一常年被卢姐霸榜,我们男生最高战绩在你来之前一直都是万年老二,你一来就是第一,真是为我们男生雪耻啊。”
卢荻秋咽下嘴里的饭,偏头凝视着代业霖,脸上的肌肉拉伸出优美的弧度,“代业霖你少来了,第一有被我霸榜吗,上学期几次月考不都是祁骁第一吗?再说还有几次是英才二班的呢。”
“嘿嘿,卢姐我错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忘了这茬吧,”代业霖滑跪得相当快,可见平时没少干。
其实对于成绩这事,可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西源市一中每个年级因为学生人数不同,班级人数也不同,英才班作为每个年级的扛把子,学生成绩一般来说都是最好的,其次往下才分一班二班之流。懒惰是人的共性,学会用脑子后只会变本加厉,在市一中考试那就是家常便饭,一学期周考月考一堆,真正重要也就期中和期末,也只有这两次的成绩有参考价值,其它考试中英才班的学生便似扶不上墙的烂泥,成绩要多恶心有多恶心,语文更为个中翘楚,不想写作文的比比皆是,导致每次考试完所有人的作文都被打回去回炉重造,语文老师丁璐瑶也因每次让写作文时笑眯眯的神态喜提笑面虎的称号。
卢荻秋继续悠哉悠哉的吃饭,没搭理代业霖的贫嘴,代业霖素来心大得很,区区小事根本影响不到他的胃口,转头走和楚客悲聊死了天。
“楚哥,你有微信吗?我过会儿加下你,顺便拉你进班级群里呗?。”代业霖嘴里塞了一大口饭,来不及咽下就含糊不清地说。
楚客悲打饭早,代业霖问他时,他刚好咽下最后一口饭,拿起水瓶喝了口水,把饭顺下去答话:“好啊,那等你吃完呗,”想到什么,楚客悲脸上漫上讨好的笑看卢荻秋,“或者卢姐你拉一下我呗。”
卢荻秋比楚客悲打饭的时间更早,吃饭也快,早就吃完饭,等在一边了。听到楚客悲的讨好,卢荻秋盯了他一会儿,故作勉强地点点头,“我刚加了他的微信,我把他拉到班级群里,你们要加好友的自己去加吧。”
代业霖嘴里嚼着饭,头不住地点,“好啊,卢姐。”
代业霖说完又是一阵宁静,赵栀和纪则也吃得差不多了,最后食堂就剩下了楚客悲和代业霖。西源市一中一般到高三都会要求学生住校,但具体情况要根据实际而定,高三生中跑校生也不在少数,住宿和跑校都是一月一休,通常住宿生周末可以跑校回家,所以卢荻秋她们在学校都有宿舍,并且因为住宿的人不多,她们的住宿条件还不错,四人一间,当初分宿舍时,让学生自由组合,她们三人刚好一间,还有一人叫麦苏夏,也是英才一班的。
“勇者?荻秋你两还真有缘啊,连微信名都像,”赵栀边说边悄悄地和纪则关了地方,在纪则肩头露出半个脑袋,“老卢,你说句实话,你是不是对出哥有意思啊?”
赵栀此话一出,纪则就知道要不好,果不其然卢荻秋退后半步,从赵栀背后把她薅了过来,“滚!”
赵栀连忙拍拍耳朵,“我知道了,没有就没有嘛,我耳朵都要被你震聋了。”
纪则摇摇头,“少女,什么都磕只会害了你。”
“不过你两的微信名确实有缘,千里姻缘一线牵也说不定,”纪则前脚刚劝诫了赵栀,后脚跟赵栀一起打趣卢荻秋。
“卫焉改的名字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有缘也是和他有缘,”卢荻秋无奈地笑看他们两人,转头用胳膊夹着赵栀的头,用力往上提了提,声音从牙缝里漏出来,“还有你,我最最亲爱的赵栀。”
“哎哎,我错了,荻秋饶了我吧。”赵栀说着,手用力地搬开卢荻秋的胳膊逃了出来。赵栀头一解脱就立刻改了口风,“老卢,你不要太双标好不好,又不是我一个人说的,纪则也说了。”
纪则双手摊开手掌朝外摆在胸前,“我只说了一句啊。”她说话声音轻柔,从不和人吵架斗嘴,至于放狠话这种事更没干过,连打趣也毫无杀伤力。
卢荻秋走到纪则身边胳膊揽过她的脑袋,“来吧,纪美人,赵贵妃说了不能厚此薄彼。”
“臣妾受宠若惊~”纪则本身声音如此,加上有意逗趣更添了些娇柔的感觉。
赵栀打了个颤,“我不行了,太娇了。”
她说着人也跑开了,扭头留下句,“我不和你们玩了,我找苏夏去,她肯定愿意和我八卦。”声音飘了过来,赵栀的人影早都不见了。
话分两头这边卢荻秋和纪则还在慢走,赵栀早已跑进了宿舍。
“你回来了,”麦苏夏咬断嘴里的泡面,放下手机看向宿舍门口。
“回来了,你刚来就吃泡面啊,”赵栀放下书包走近麦苏夏瞄见她的手机页面上勇者和饮者挨在一起的两个微信。
麦苏夏看到她抬头,二人一对视确定过眼神,遇到对的人。
赵栀挑了挑眉,“好磕吧?”
麦苏夏重重的点头。赵栀赶忙把自己的凳子踢过来坐她旁边,“我跟你说还有更好磕的……”
或许老天也爱遂人愿,周三下午下了第二节课老张走进教室,用书拍了拍教室门,打眼一看楚客悲就在他座位上和贺黎聊天,“楚客悲,你搬到代业霖旁边坐,你现在的桌子放到教室后面。”
“老师,那林源怎么办?”代业霖抢先问道。
“林源他转学了,”老张扶了扶眼镜框,“数学课代表过来嘛卷子,我们今天留卷子……”
“林源转学了?”
“都高三了,他转什么学啊?”
“谁知道呢。”
……
教室里讨论声一片,纪则悄悄地从后门走出去,卢荻秋打水回来同她打了个招呼,她才笑道:“恭喜啊,大学霸,你有新前桌了。”
卢荻秋不解,“谁?”
“进去就知道了,”纪则没有回答她,步履匆匆地走了。
卢荻秋甫一进门就听见了贺黎的大嗓门,“楚哥,没了你我该怎么办啊?我好不容易才碰到个大神教我数学,转眼就没了,我太惨了。”
其情真意切真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可惜不包括卢荻秋,“你是我新前桌?”
“是啊,开不开心,激不激动?”楚客悲停下安慰贺黎的话。
“不开心,不激动,”卢荻秋憋着笑摇摇头,“不过可以帮你搬些东西。”
楚客悲啊了一声,“那还是算了,贡献你的欢迎就行,搬东西我没问题。”
楚客悲双手抱起书本就往前走,卢荻秋偏过身子给他让路,那边代业霖和赵栀已经把地方给他收拾好了,卡着上课的时间,楚客悲的座位算是换好了,高佳鑫着急忙慌的冲进教室坐下,“我靠,又是英语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