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副总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自然。
“陈先生果然原则性强！是我唐突了。”
他收回银行卡，微微一笑。
陈封再次切入正题。
“合作意向明确了，我们要准备一份合同，一式三份。贵公司，流沙鸡苗厂，还有柳河沟村民，我找个地，咱们把合同的事商量一下。”
事关柳河沟村上百户贫困户的生计，陈封不敢擅自做主。
三方谈好条款后，他再去找法律顾问把关。
“当然可以！陈先生做事严谨，是好事！”
贺副总表现得极为大度。
“不过，我们裕丰农业也有些要求。”
于此同时。
县政府办公室内。
马主任拿着手机，焦躁得说道：“徐少，情况不好了，那小子搭上了赵卫国的线！现在在跟裕丰农业谈合作了！”
要真被陈封办成了，自己可就麻烦了。
电话里，传来了慵懒的声音。
“慌什么？一条乡下泥鳅，还能翻天不成？”
“可赵卫国他在县里关系深厚，裕丰农业又是刚引进的企业，不好控制，万一。”
“没有万一。”徐逸轻蔑一笑，“不就是裕丰农业吗？巧了，裕丰的贺副总，是我舅妈的表弟。昨天陈封去找青野，我就跟他通过气了。”
马主任一脸惊愕。
“我让他准备了份大礼。他要是收了那十万，你就直接捅上去。”
“要是他不收呢？”马主任低声道。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马主任隐约觉得，陈封不是能收买的人。
“那也没关系。”徐逸又怎会不知陈封是个自以为清高的人，十万块钱，实际上只是幌子。
虚晃一枪。
真正的陷阱，在后面。
徐逸的声音透着玩味。
“放心吧，他那个破计划，死路一条。马主任，接下来你不要阻挠他，而要全力支持他把合同签下来。”
马主任脸上浮现出阴狠笑容：“明白，明白！”
傍晚，回到办公室。
陈封心情不错。
因为赵主任的关系，扶贫计划暂时不用写了，让他专心跟进柳河沟村的项目。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突然贿赂自己。
但拒绝的瞬间，陈封心里通透的很。
这钱是万万受不得的，否则把柄被对方抓住了，底线就守不住了。
对于这项目，陈封志在必得。
他拿出了贺副总拟定的合同，铺在桌上，逐字逐句研读。
收购价格，高于市场价百分之二十。
品质要求，按照他计划书里的生态标准。
付款方式，分批次结算，账期合理。
反复看了三遍，连标点符号都没放过，确实找不出问题。
“看来赵主任找的人还是靠谱的。”
陈封拿起笔，准备在签字。
“陈哥。”
突然间，身旁响起了一个怯怯的声音。
是刘念。
“刘念，你还没下班呢？”陈封笑道，“有事吗？”
刘念脸上带着好奇，看着陈封拿着的合同。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今天是不是去裕丰农业了？”
陈封有些好奇，这事只有他和赵主任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是我妈啦。”刘念走到他身旁，“我妈在裕丰食品人事部做主管。她今天给我打电话，说她们公司贺副总，接待了咱们柳河镇来的扶贫干部，叫陈封。我妈还挺高兴，说咱们扶贫办出息了。”
陈封笑道：“看起来他们对合作的事很上心，全公司都知道了。”
“是啊，贺副总还是你老乡呢，跟你一样，从县里调过来的。”刘念笑道，“据说他是副县长的亲戚，要是这次合作成功了，或许，可以把你调回去。”
刘念真心为陈封高兴。
而陈封却突然笑容僵住了。
副县长的亲戚？
这他么。
如果是别人，他肯定不会怀疑。
但徐逸已经放出狠话要让自己烂在流沙镇。
再回想起他递给自己银行卡时的表情。
陈封突然意识到，贺副总确实有些热情地过头了。
最值得怀疑的就是。
他还没有说商业计划，对方就好像准备好了一样。
还拿出了一份合同让自己签字！
陈封猛地低头，视线落在了合同上。
刘念有些莫名其妙，颤颤道：“陈哥，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
陈封没有回答，而是专心看着合同。
这次，他没有只看价格，标准这些显眼条款。
而是开始审视容易被忽略的角落。
附件、补充协议、释义条款。
他用手指依次扫过。
最终，停在合同末尾一条“品质争议处理”的补充条款上。
那行字很小，藏在一大堆法律术语中，极不起眼。
条款规定：产品上市后出现任何经媒体曝光、造成品牌声誉受损的重大质量客诉，无论事实与否，裕丰农业均有权单方面终止合同，并要求供货方赔偿三倍于合同总金额的品牌损失费。
嗡！
陈封脑子像被重锤砸了一下。
冷汗瞬间从额头冒出。
好家伙，这根本不是合作协议，这是一个陷阱！
就等他往里面跳了。
无论事实与否。
这也就意味着，只要合同签下。
对方自己找几家媒体，制造一两个“消费者”投诉。
甚至不需要真凭实据，就能引爆这条霸王条款。
到那时，他不仅失去唯一销售渠道，还会背上巨额债务。
整个扶贫项目瞬间崩盘，那些把全部身心投进来的乡亲们，会被他亲手带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陈封的手不住地颤抖着。
重新浮现出刚才的画面。
文质彬彬的贺副总，笑盈盈递来的银行卡，原来都只是铺垫。
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刘念看着陈封突然脸色煞白，担心地问道：“陈哥，你怎么了？”
陈封突然站了起来，把手搭在她肩膀上。
“刘念，真是太谢谢你了。”
刘念被这一搭，有些手足无措。
更是低下了头，神色慌张道：“我做什么了？”
“你救了柳河沟村的百姓，也救了我。”陈封压低声音，“刘念，你帮我一个忙，今天的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包括你妈妈，可以吗？”
陈封严肃地看着刘念的眼睛，后者匆忙把视线移开，脸颊有些红晕。
“当然，政府工作怎么能告诉别人呢，我绝对谁都不说。”
送走了刘念，陈封再次坐回了位置上，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阴我？那我必须让你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