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星罗帝国的公爵府中睁开眼时,霍雨浩对着眼前那双分明属于十二岁自己的手懵了好一阵。
他依稀记得,自己早已成为一级神祇、进入神界,复活了自己的母亲。重生之前,他正在与先祖唐三切磋,唐三扬言要将他杀死,再抹去唐舞桐的记忆。在三叉戟的金色光环之下,他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随即眼前一黑,就这么昏了过去。
再醒来,他就回到了自己十二岁、从白虎公爵府出逃的那一年。
起初,他以为这是唐三给他留下的考验,抑或是某种幻境。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发现这场幻境并没有漏洞,甚至完全没有要结束的意思,仿佛他是真的重生了,并且穿越回了自己的小时候。
几十年人生从头来过,好不容易成了神,却被告知一切都要重来,对于大部分人而言都是一种沉重的打击,甚至有人会因此崩溃。但霍雨浩好歹也是成过神的人,心智之坚定绝非常人可比,他在极短的时间内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且再次走上了自己曾经的道路。
于是,就像他经历过的一样,他在星斗大森林遇到了唐雅和贝贝,还遇到了风狒狒和天梦冰蚕,最后在唐雅的推荐下作为唐门子弟进入了史莱克学院……一切都再顺利不过,好像他只是做过一场成神的梦,预知了自己的未来。
霍雨浩无法分清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不过这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霍雨浩相信,只要他按照自己的记忆走下去,他依然能够继续成神,届时,是真是假自会一见分晓。
然而这样带着侥幸的想法,在他跟着周漪进入魂导系试验区之后,第一次有了崩裂的迹象。
被帆羽喊来与他打配合的人并不是和菜头,而是一个在他记忆中从未见过的、全然陌生的少女。
她似乎是匆忙中赶过来的,鬓发有些凌乱,一身青黛色衣袍,周身再无其他装饰。五官无疑是美的,纵使是一身黛色也没能让她变得黯然,反倒使过分出挑的五官更加柔和,犹如水墨画上晕开的朱砂。
当她踏进屋内时,让人第一眼注意到的却是她的气质——像湖面粼粼的月华,像新蕊含露的水色,也像白玉簪上青翠欲滴的碧色琉璃。
是一种难以用言语描绘的出尘和惊艳。
霍雨浩顶着一副只有十二岁的壳子,灵魂却早已成年,不可避免的,他打量少女的目光带上了一丝男性的审视。然而对方的感官似乎极其敏锐,一瞬间就察觉了这并不纯粹的目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江离也在,太好了。”周漪完全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看上去倒像是十分欣慰似的,“霍雨浩,和学姐打个招呼吧。这位是江离,在外院的时候就一直在魂导系学习,是我们学院第一位魂导系和武魂系双核心弟子……有她在,你能学到不少东西。”
短短几句话,在霍雨浩心中不亚于掀起惊涛骇浪。
史莱克学院第一个双核心弟子明明是他!这个名叫江离的少女,他何止是没见过,压根就是听都没听过。
到底出了什么岔子?这个少女又是从哪里来的?
震惊之余,他忽然猛地打了个寒颤,抬眼一看,方才明明移开了视线的少女,此时正静静地盯着他,犹如一头潜伏在黑暗中观察猎物的猫科动物。
霍雨浩不知道她是否把自己短暂的失态全部收入眼底,他立刻调整好了表情,将刚刚流露出的震惊和不敢置信都压抑下去,再抬眼时,神色看上去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十二岁小男孩,充满了晚辈面对长辈特有的乖巧和孺慕:“江学姐好。”
“阿离,今天菜头请了假,你就替他试试定装魂导器吧。”帆羽摆了摆手,“让这小子辅助你打移动靶。”
霍雨浩能感觉到,刚刚江离明显对他有所排斥,显然是不太愿意和他进行配合的。然而她这时候却什么都没说,神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对他说道:“跟我过来吧。”
霍雨浩连忙跟上。
试验场地边上,有不少学员都在忙碌,有人在研发新的刻录法阵,有人在打磨适合制作魂导器的金属器材。但无一例外,当江离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他们都会停下手中的工作,喊上一句“江学姐好”,很显然,江离在众人当中威望很高。
那种隐秘的危机感在霍雨浩的心中愈发强烈。
江离就像是完全没察觉到一般,带着霍雨浩走到了靶场外,右手一拂,从自己的储物戒指中掏出一把通体漆黑的金属管。
霍雨浩注意到,她拿出来的定装魂导器也和霍雨浩记忆中见到的有所区别,那根金属管在几秒内完成了自动组装,组成了一把前管细长、自带瞄准镜的枪。
如果唐雅和贝贝在这里,一定能够认出,它的外形更像是现代的狙击枪。
制作这把定装魂导器的金属特殊,重量绝对不小,但江离就像是扛了根中空的树枝一样毫不费力地将它端了起来,身体下蹲,闭上左眼,右眼对准瞄准镜,头也不回地道:“开始吧。”
与此同时,远处圆盘形的移动靶嗖的一声弹射出来,朝着江离的面前飞驰而去。霍雨浩终于反应过来,双眸金光闪烁,灵眸武魂启动,精神探测共享也落在了江离的身上。
刹那间,就连江离也不得不承认这魂技的精妙。视野所及,所有东西都好像覆盖上了一张精确的网格,高速移动的圆靶在她眼中也仿佛变得极其缓慢,物体移动的轨迹都被清晰地规划了出来。移动靶进入准心的一瞬间,江离扣动了扳机。
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威势裹挟着狂风包围住了霍雨浩,魂力从枪口爆发瞬间的力量险些把他整个人掀翻——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江离要在使用这把定装魂导器的时候蹲下了,因为下蹲会让身体下盘更稳,不容易被后坐力带倒。
她稳如泰山地依旧蹲在原地,右手一拉一拽,飞快地给手中的定装魂导器装填上新的弹药,然后再次扣下扳机。
移动靶接二连三地从角落里弹出,而从江离枪口中发射出的魂导炮弹不知道是什么原理,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巨大的响动,只在飞出枪口的瞬间发出“噗”的一声轻响,如果不是魂力外泄时掀起的飓风,霍雨浩几乎都要以为她根本没有开枪。
每一发炮弹都精准地命中了靶子,实验室里有不少学员正在围观,见此情状都不约而同地叫好起来。
江离的神色却并没有舒展,她蹲下身仔细查看被击落后掉在他们身边不远处的圆盘靶,似乎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不行。”
霍雨浩有些诧异,这明明打中了,为何还说不行?
他俯身看去,只见几个圆盘中心都有一个被精准命中的气孔,唯一的缺点是它们无一例外都略微地偏离了靶心的位置,如果按照飞镖圆盘来打分,五个靶子当中有四个都在九环和十环的位置当中,只有一个命中了最中心。江离吹了吹枪口因为子弹和枪管高速摩擦产生的烟雾,把定装魂导器收回了纳戒,解释道:“还是不够准。”
霍雨浩:“……”
这他娘的叫做不行?
定装魂导器这么难操控的魂导器,再加上移动靶目标小速度又快,能命中目标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这位学姐觉得不行,居然只是因为没有全部命中十环??
更让霍雨浩大跌眼镜的是,帆羽走过来看了看移动靶,似乎完全没有对此感到意外,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的确,和你平时的水平相比,似乎没有明显的改进。我猜,应该是霍雨浩的精神探测范围不够大。”
他看了霍雨浩一眼,仿佛是怕这位新来的学弟受到的打击和震撼太大,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用太惊讶,江离在魂导系本来就很有天赋,而且她今天用的定装魂导器是经过自己改装的,精度远胜其他魂导器。”
霍雨浩:……槽多无口。
总而言之,结论就是由于精神探测的范围不够,他的魂技并没有发挥出足够大的作用。不过就像记忆中发生过的一样,在霍雨浩提出他的精神探测范围能够随着魂力增长而增加之后,帆羽还是对他产生了兴趣。
“这样吧。”帆羽大手一挥,“只要你的精神探测范围达到百米以上,就来找我。阿离,你给他科普一下什么是定装魂导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