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伯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眼神深邃。他这才慢悠悠地伸出手,将那个黑色包裹拉到自己面前,却没有打开。
然后,他手指轻轻一推,包裹平滑地移到了坐在侧位的林怀乐面前。
“阿乐,龙头棍,是社团的信物,更是千斤重担。”
邓伯的声音苍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现在,交给你了。拿稳了,保住它。别让它,再出差池。”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林怀乐心上。
林怀乐身体瞬间绷直,脸上温和的笑容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庄重和凝重取代。
他双手微微颤抖地捧起那个包裹,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失散多年的骨肉,沉声道:“是!邓伯!阿乐一定豁出性命,保住龙头棍!不负社团,不负叔父们的期望!”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眼神坚定无比。
邓伯满意地点点头,这才端起自己的茶杯,啜饮了一口。他放下茶杯,目光转向陈祖安,话锋一转,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阿祖啊,听说你最近和洪兴的靓坤,闹得不太愉快?动静不小。”
林怀乐抱着龙头棍,也立刻看向陈祖安,接口道:“是啊,祖安。靓坤那家伙是条疯狗,不好惹。现在棍子的事情解决了,我这个新话事人正好可以出面,找靓坤谈谈。
毕竟,是他先踩过界,砸了我们的场子。社团会为你做主。”
陈祖安心中冷笑。
做主?谈?无非是想借机插手旺角的事务,分一杯羹,或者用他陈祖安的事情去和靓坤做交易,换取其他利益。
他脸上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甚至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端起面前的茶杯,终于喝了一口。
“邓伯,乐哥,你们费心了。”
陈祖安放下茶杯,语气轻松,带着点不以为然,“一点小摩擦而已,下面小的们不懂事,互相碰了碰。
哪里用得着惊动社团,劳烦话事人亲自出面?要是传出去,道上兄弟还以为我和联胜怕了他靓坤,我陈祖安胆小不敢接招呢。那我以后在湾仔还怎么带兄弟?”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坦然地看向邓伯和林怀乐,笑容里带着一丝年轻人特有的锐气和自信:“这点小事,我自己处理就好。社团选举刚定,乐哥新上任,百废待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我的场子,我的事,我自己扛。不敢给社团添麻烦,更不敢分乐哥的心。”
茶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檀香依旧袅袅,茶汤的热气缓缓升腾。邓伯端着茶杯,眼神深邃地看着陈祖安,仿佛在重新评估这个年轻得不像话却敢和靓坤硬撼的四九仔。
林怀乐脸上的庄重也凝固了一瞬,他没想到陈祖安拒绝得如此干脆利落,甚至带着点“别多管闲事”的意味。
他怀里抱着刚刚到手的龙头棍,那象征着权力的重量,此刻似乎也压不住眼前这个年轻人身上那股无形的、桀骜的张力。
林怀乐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祖安,话不是这么说,社团兄弟……”
陈祖安却已经站起身,动作干脆利落,脸上笑容不变,却带着送客般的疏离:“邓伯,乐哥,东西已经送到,话也带到了。
大佬还在公司等我回话,公司那边也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处理。尤其是靓坤那边,说不定又在搞什么小动作,我得回去盯着。就不打扰两位商讨社团大事了。”
他对着邓伯和林怀乐微微颔首:“告辞。”说完,转身便走,没有丝毫拖泥带水。黑色的西装背影在茶室门口一闪,便消失在楼梯口。
茶室里,只剩下沉默的邓伯和抱着龙头棍、脸色有些变幻不定的林怀乐。
林怀乐低头看着怀里的信物,又看向陈祖安消失的方向,眼神复杂。邓伯则慢悠悠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
楼下传来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由近及远,很快消失在观塘的街道上。陈祖安走得干脆,正如他来时一样,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跑腿任务。
而他心中真正的战场,始终在旺角,在如何彻底摁死靓坤那条疯狗,拿下那块流着油的肥肉。龙头棍的风波?那只是他通向真正目标路上,顺手拨开的一颗小石子。
林怀乐小心翼翼地捧着怀中那根象征无上权柄的龙头棍,沉甸甸的分量压在他的掌心,也压在他的心头。
他脸上新话事人的庄重尚未完全褪去,转向端坐主位、慢条斯理啜饮着茶汤的邓伯,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请示:“邓伯,祖安和洪兴靓坤这事…您怎么看?他刚才那态度,好像不太愿意社团插手。”
邓伯放下小巧的白瓷茶杯,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他抬起眼皮,那双阅尽江湖风波的老眼深邃如潭,看不出喜怒。
“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
邓伯的声音平和,却带着岁月沉淀的厚重,“洪兴树大根深,靓坤更是出了名的疯狗,不好惹,但也并非铁板一块。”
了顿,指尖在光滑的红木茶盘边缘轻轻划过,“祖安既然说了他自己扛,那就让他先扛着。我们和联胜的脸面是要的,但也不能为了一个四九仔的意气之争,就把整个社团拖下水去跟洪兴硬碰。”
林怀乐恭敬地听着,微微颔首。
邓伯的目光落在林怀乐怀里的龙头棍上,意有所指:“等他扛不住了,或者事情闹得太大,影响到社团招牌的时候,你这个新话事人再出面。记住,出手要快,要准,更要名正言顺。
不是去帮他打架,是去‘主持公道’,去‘维护社团利益’。要把事情处理得漂亮,擦亮我们和联胜的招牌,也让道上的人看看,新话事人的手段和气度。”
“是,邓伯,我明白了。”
林怀乐郑重地应道,脸上浮现出深以为然的表情,“您老考虑得周全。社团的稳定和声誉是头等大事,不能因小失大。
我会密切关注湾仔那边的动静,等时机成熟,再以社团的名义介入,定要把事情办得体面,既压服靓坤,也彰显我社威仪。”
邓伯“嗯”了一声,重新阖上眼帘,仿佛陷入了养神的静谧。茶室里只剩下香炉里檀香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林怀乐抱着龙头棍,恭敬地退出了茶室。当他转身下楼,背对着邓伯方向时,脸上那谦逊恭敬的表情瞬间收敛,眼底深处闪过一丝精明的算计。
他当然明白邓伯的意思——让陈祖安先去当那块撞向靓坤的石头,等石头被撞得头破血流,或者两败俱伤之时,他再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收拾残局,攫取最大的利益。
“扛不住?”
林怀乐心中冷笑,“陈祖安,你最好多扛一会儿,多碰几次壁。你碰得越狠,我林怀乐能拿到的好处就越多。
旺角那块肥肉,靓坤占着,你陈祖安惦记着…最后,都得看是谁有本事吃进嘴里!”
他下意识地紧了紧怀中的龙头棍,感受着那冰冷的触感,仿佛已经握住了未来的权柄。
PS:更新到了,鲜花破100加更,评价票破30加更,求鲜花求收藏求点数据支持下。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