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里的应急灯闪着惨白的光，林昭的靴底碾过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灯光在潮湿的空气中颤动，仿佛随时会熄灭。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铁锈与霉味，混合着地下深处涌来的湿冷气息，让人鼻腔发酸。
瘦高个的哭腔还在耳边晃荡，他却先一步看清了——原本能勉强挤出去的地铁站出口，此刻被半人高的巨石堵得严严实实，岩缝里还渗着褐色的地下水，在地面积成浑浊的水洼。水滴落在青灰色的水泥地上，发出“嗒、嗒”的轻响，像某种倒计时。
“操他娘的！”刘大嘴的战术灯扫过石堆，皮夹克下的肥肉跟着哆嗦，“刚才跑太快没注意，这塌方是新的！”他抹了把额角的汗，手电筒光在众人脸上晃，映出一张张苍白惊恐的脸，“手机没信号，辐射干扰把通讯器也烧了，现在只能原路回地底隧道——”
“回？”瘦高个膝盖一软，瘫坐在满是苔藓的墙根，潮湿的青苔在他裤腿上留下深绿色的痕迹，“刚才那变异狼群还在隧道里转悠呢！”他喉结滚动，声音发颤，“我、我腿肚子都转筋了……”
林昭没接话。
他垂眼盯着怀里的青铜匕首，刚才跑出来时撞在墙上的钝痛还在，但更让他心颤的是——从出隧道口那刻起，匕首就开始发烫，贴着皮肤的位置像有蚂蚁在爬。金属的寒意透过衣襟传来，刺骨却又令人不安地躁动。
他摸了摸藏在衣襟里的《残魂引》，书页边缘被汗浸得发皱，却仍能摸到青铜匕首与古籍共鸣时残留的灼痕，像是火舌舔过的印记。
“要走你们走。”队伍里唯一的女人古娜突然开口。
她的白大褂沾着血渍，发梢还滴着水，却仍慢条斯理地整理着颈间的银链，“我记得维修通道有备用出口，三年前做地质勘探时标过坐标。”她抬眼看向林昭，眼尾微微上挑，语气甜得像加了糖的变异兽奶，“林兄弟，你刚才不是说在遗迹里摸过壁画？或许能帮我们认路？”
林昭的后槽牙轻轻咬了咬。
他想起被埋时她那抹冰蛇似的笑，喉咙突然发紧，像是被人扼住一般。
他弯腰捡起块碎石，作势往石堆砸去，余光却瞥见墙角的壁画——褪色的红漆勾勒着奇怪的纹路，和他匕首上的刻痕竟有几分相似。指尖刚触到壁画边缘，粗糙的质感与隐约的裂痕让他心头一震。
“我去那边看看有没有补给。”林昭扯了扯破洞的袖口，叼着草茎往壁画方向蹭，“饿肚子可走不动道。”
刘大嘴挥了挥手：“赶紧的，五分钟后集合！”他转身去拍瘦高个的背，“小子，变异狼怕火，我包里还有半瓶燃油——”
林昭的指尖刚触到壁画，青铜匕首突然剧烈震动。
他慌忙把匕首按在墙面上，冰凉的金属与粗糙的岩面相贴，眼前骤然发黑。
再睁眼时，他站在一片血色的荒野里，狂风卷着沙砾抽在脸上，火辣辣地疼。远处有座裂开的地缝，黑得像要把天吞进去。
披甲的将军手持长戈，戈尖滴着幽蓝的血。他的脸被战盔遮住，声音却像青铜鼎共鸣：“封邪于地，镇煞于渊，星渊不现，大劫……”
林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画面尽头的岩壁上，一道蛇形纹路正泛着冷光——和古娜木箱里的青铜残片、卡车后厢那截残片的纹路，分毫不差。
“林昭！”刘大嘴的喊声响得刺耳，“磨蹭什么呢？”
林昭猛地回神，后背全被冷汗浸透。汗水顺着脊椎滑落，打湿了内衫。
他假装扒拉墙角的破纸箱，手指却死死攥住匕首，指节泛白。
古娜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白大褂下摆沾着新鲜的泥点，见他回头，她弯了弯嘴角：“找到压缩饼干了？分我半块？”
“就剩块发霉的。”林昭把纸箱踢得哐当响，目光扫过她颈间的银链——链坠是枚极小的青铜鳞片，和幻象里将军甲胄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维修通道的铁门“吱呀”一声被刘大嘴推开，霉味混着铁锈味涌出来，呛得人鼻腔发痒。
瘦高个举着战术灯当先钻进去，光束扫过墙壁时，照出密密麻麻的管道和分叉路口：“这……这怎么跟蜘蛛网似的？”
“闭嘴。”古娜的声音突然冷下来，她从口袋里摸出个铜制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往左。”
林昭落在队伍最后。
他盯着古娜的背影，右手悄悄按在左眼上——死亡之眼的热流涌上来时，他看见前方转角处的阴影里，三只变异鼠正弓着背，尖牙在灯光下泛着青。它们身上的毛皮在潮湿中泛着油光，带着腐烂的气息。
“停！”林昭喊得突然，众人全僵在原地。
他指了指转角，“那边有积水，滑。”瘦高个刚要骂，最前面的古娜却顿住脚步，侧耳听了听：“有动静。”
变异鼠的嘶叫几乎同时响起，尖锐刺耳。
林昭盯着它们的眼睛——死亡前0.1秒的画面在眼前闪：灰毛鼠的脖子会被管道碎片刺穿，花斑鼠会撞在凸起的铁管上。
他拽着瘦高个往右边闪，冲刘大嘴喊：“用燃油！”
火光照亮通道时，变异鼠的尸体“啪嗒”掉在地上，焦糊味与血腥气扑面而来。
林昭擦了擦脸上的火星，转头想确认古娜的位置——却见她站在刚才他贴匕首的壁画前，银链上的鳞片正对着墙面，在火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她侧过脸，目光与林昭相撞，嘴角又扬起那抹冰蛇似的笑。
“走了。”刘大嘴拍了拍他的肩，“这通道越往里分岔越多，别掉队。”
林昭跟着队伍往前挪，靴底蹭过潮湿的地面，每一步都留下浅浅的水印。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混着远处传来的滴水声，“滴答，滴答”，像某种倒数，又像命运的敲击。
转角处的战术灯照出三条分岔路，每条路的阴影里都飘着霉味，像张看不见的网，正缓缓收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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