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霄贪恋世俗玩乐,兼之狐妖的仇已报。
她心里最后一点负担也没有了,欢快地奔出殿,盘算着今日要让膳房多送些炙羊肉,冷不防地就撞在了一个坚硬的胸膛上。
“哎呦。”
她停住脚步,捂住酸痛的鼻子,眼睛一瞪就要叫骂,却发现面前的少年用红绸带高高地束了发。
一双凤眸比起殷将时的老谋深算,更多了些意气风发,唇红齿白,笑容灿烂。
灵霄立刻把少年的面容,跟穆辞盈给她看过的画像对上了号,当下眼珠子一转,收敛了怒容,嗔怪道:“哎呦,好疼啊。你怎么走那么快啊,我鼻子肯定被你撞塌了!”
少女的眼睛又大又亮,透着古灵精怪。
分明是她自己不看路,却并未给人胡搅蛮缠之感。
殷寂野晃了晃神,只觉得她像极了他幼时,养过的一只长尾野山雀,当即生出了些好感,抱拳问道:“不知姑娘是……”
灵霄有心要当个两面三刀的卧底,便不透露她的假妃子身份,而是叉腰道:“我是王后娘娘的妹妹,我叫阿灵。”
殷寂野的脸色登时一变。
自打朝堂大争论以后,他对于那位王后嫂嫂的观感,早不是先前那般单纯。
尤其是,在来时的路上,他已经接到了国师被人杀害的消息,而凶手正是那位被他亲自带进宫的容九旒。
国师待他如父如兄,殷寂野一时难以相信这个噩耗,更不愿意接受是自己间接导致了国师的死亡。
因而殷将时一提出要他护卫王后的消息,他就答应了下来。
如若不是容九旒,那么王后便是最有可能的那一方。
毕竟国师向来清风朗月,近来得罪的,也唯独那王后一人。
因着这个理由,殷寂野一时片刻不知道该用何等态度,对待这位王后的妹妹,只得含糊地应了一声,便想绕过她离开。
灵霄从没见过这等不上钩的人,当下拦住了他,撒谎质问道:“你跑什么呢?你当我不知,你是奉命来保护我阿姐的?
可我阿姐如今正在宫里换衣裳呢?你也要不知羞地进去看吗?”
殷寂野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触及她眉间的青涩,又不好意思把气撒在这么一个小丫头身上,只讽刺地试探道:“国师死在你阿姐宫内,她还有心思在原处梳妆打扮?”
国师的死是个隐秘,就连殷寂野也不清楚,只听说国师欲意除妖,以清君侧。
如果是死在王后宫内……那么……
他思绪百转,紧绷着情绪,等待着灵霄的回答。
灵霄对他这些念头毫不知情,又因妖和人的观念存在鸿沟,只困惑地问道:“他死了就死了,现在有哪块地方没埋过死人的?
他也不是什么修行有成的千年老鬼,也值得我阿姐害怕?”
怀疑被证实了。
殷将时的眼里蔓延出血色,右手慢慢握紧了长枪,杀意渐起。
“原来……她是这样想的啊……”
他低声喃喃道,这句话随风被吹进了灵霄的耳里。
灵霄听不懂他的话,却对危险有敏锐的直觉,当下静悄悄地做出了要反击的准备。
气氛紧绷的一触即发,却有一小兵远远地喊道:“将军,将军……”
殷寂野抬起眼,神色阴冷地瞥了王后的宫门,又朝那方看过去,问道:“怎么回事?”
小兵急忙道:“国师的那些弟子,突然不见了!凭空消失了!君上另拨了人保护王后娘娘,又下令关闭城门,请将军前去搜寻!”
殷寂野默了默,便道:“我这边去。”
走动间,那根红绸带飞舞着,跃动在殷寂野的发间,红得夺目。
而在他背后的宫檐之上,容九旒安静地坐着,耐心地倾听着他离去的动静。
待那人声彻底消失后,他立刻跃下,翻身进了王后宫。
窗户悄无声息地开合间,伴随淡淡的血腥味。
穆辞盈正琢磨着,如何算计火刑那天要掳走她的另外一方势力,就被惊动了。
她冷冷地看了过去,抬手布下阵法。
与菩提树同出一源的力量算不得小,但有了殷王朝的天机遮蔽和殷王后这个名分,一时半会儿不会被仙界发现。
绿藤随之柔软地缠上了容九旒的腰,却被含光剑的锋芒所惊退。
而在这电光火石间,穆辞盈已看清了他的脸,豁然起身,恨恨地说道:“容九旒,你残害无辜,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是主动送上门来了!”
她现在不惧一个重伤的容九旒,就是有些厌恶他的不断纠缠。
那道划破她肌肤的剑光,差点就废了她的狐狸皮,毁了她这来之不易的假身份。
这两世的纠缠不休,真的是已经够了!
“你是……”
容九旒刚顺势捉住急速后缩的绿藤,神色巨震后,便明白了眼前人的身份。
他即便看不见,但这熟悉的气息,早已熟悉得深入骨髓。
“穆辞盈,原来是你!”
那股要杀掉她的决心消散了大半,然而万年后宗门和修仙者的境遇,却也让他无法心平气和地对待穆辞盈。
穆辞盈不答,只一昧地使出所有杀招要杀掉他。
容九旒尽管身负重伤,但因了护主的含光剑,在打斗中即便收了力,也依旧占据上风。
几番下来,她再次被他擒住,只差没如前世那般捆缚住手脚。
穆辞盈全身剧痛地倒在地上。却还竭力支撑住身体,冷笑了起来,道:“你若想捉我去向仙界讨赏,只怕是走错了路!
奚玉想要我的仙骨,可我这身骨头没那么好要!我若不心甘情愿,她可是讨不了好的!
要想让我甘愿奉献,那么我就要提出一个要求。
我要你死!容九旒,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要你魂飞魄散!”
她讨厌极了容九旒。
不仅是因为他曾经欺骗过她的感情。
更因为他像是她的克星一般,一遇到他就没有好事发生!
这一世功败垂成,她死也要拖了他去垫背!
说话间,她紧紧地盯着容九旒,望着他一步一步地朝自己走来,心生不甘。
如果不是那柄剑,她倒还不至于在他面前这般狼狈!该死的破剑!
她愤恨着,嘴上放着狠话,心里还在盘算着要如何毁掉那柄剑,却见容九旒眼神复杂,又在她身前蹲下,问道:“上一次,你为何要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