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城主府的宴席还在热闹时，林昭已借着如厕的由头溜了出来。
他走得不急不缓，玄色锦袍在廊下投出细长的影子。
方才太守敬完第三轮酒时，他便注意到左首第三桌有个灰衣人总在摸腰间的皮囊——那形状，像极了血煞门常用的淬毒飞针。
“系统，检测周围敌意。”他垂眸抿茶，识海深处的光屏应声亮起，红色小点在东南方闪烁，“负面值 30。”
不过这些都不如房里的异常更让他在意。
推开客栈房门的刹那，他的睫毛微颤。
窗棂缝隙漏进的风里，混着一丝极淡的沉水香——他昨日特意换了西域的龙涎香，这味道，分明是林家内院特供的沉水香。
“检测到隐藏敌意情绪波动，负面值 50。”系统提示音轻响，林昭的指尖在袖中捏紧。
他反手关上门，装作解玉带的模样，实则将三枚淬毒的柳叶镖卡在指缝间，又故意把装着拳意玉简的锦囊挂在床头最显眼处。
烛火噼啪炸响，二更梆子刚敲过，梁上的灰尘突然簌簌落下。
林昭闭着眼靠在椅背上，呼吸放得绵长，直到一阵风声擦着后颈掠过——他猛一偏头，床头的锦囊“刺啦”被划开道口子，几片碎绸飘落在地。
“好贼胆。”他低喝一声，右手成拳，碎星拳的劲气在掌心凝聚成暗金色纹路。
黑衣人显然没料到他会装睡，慌忙向后跃去，腰间的青铜令牌撞在桌角，发出一声脆响。
林昭的拳风已至。
那是“碎星拳·震”的起手式，拳劲如重锤砸在黑衣人胸口，对方闷哼着撞翻木椅，面纱被气浪掀开半角，露出下巴一道狰狞刀疤——这张脸，林昭在林家演武场见过，是三长老身边的护院统领陈六。
“拿了东西就想走？”林昭欺身上前，脚尖点地便要锁对方退路。
黑衣人却从怀中摸出一把黑砂撒来，借着烟雾撞破后窗。
林昭追到窗边时，只捡到半枚青铜令牌，背面刻着个“林”字，边缘还沾着陈六的血。
“有意思。”他捏着令牌坐在床沿，烛火映得眉眼冷硬。
系统光屏适时弹出今日积累的负面值：“嫉妒值1200，愤怒值800，恐惧值1500，总计3500。”足够换三枚洗髓丹了，可他现在更在意这枚令牌。
天刚蒙蒙亮，林昭就敲响了柳如烟的院落。
这位郡主候选人正坐在石桌前煮茶，青瓷壶嘴飘着白雾，见他进来也不惊讶，只抬了抬下巴：“我就知道你会来。”
“查这个。”林昭把令牌放在石桌上。
柳如烟的指尖刚触到令牌，瞳孔微缩：“林家内卫的腰牌？三年前我随父王巡视南域，见过林家用这种令牌调遣暗卫。”她抬眼看向林昭，眼底有探究的光，“你若愿投我麾下，南域之事，未必不能翻盘。”
林昭盯着茶盏里浮动的茶叶，喉结动了动：“我母亲被三长老震伤经脉时，她攥着我的手说，要我活着。”他抬头时目光如刀，“现在我活着，只想知道真相。”
柳如烟沉默片刻，将令牌收进袖中：“明日辰时，来西市的‘云来轩’取消息。”
晨雾未散时，林家的使者到了。
来的是个穿玄色直裰的中年男子，腰间挂着林家的鎏金腰牌，见林昭开门便深深作揖：“昭公子，我家主上命在下送来亲笔信。”他从锦盒里取出信笺，又捧出三枚玉瓶和一本泛黄的书册，“这是三枚洗髓丹，还有《林家祖传炼体诀》，家主说，只要公子肯回，嫡子之位即刻恢复。”
林昭接过信笺扫了两眼，新任家主林玄泽的字迹倒是工整，字里行间全是“家族蒙尘，盼儿归”的恳切。
他将信笺随手放在桌上，指节敲了敲玉瓶：“三长老呢？”
中年男子的笑容僵了僵：“三长老昨日便启程回林府了，家主说——”
“我要见三长老。”林昭打断他，声音冷得像浸了冰，“还有当年在祠堂里，往我母亲茶盏里下封脉散的人，往她药罐里掺寒铁砂的人。”他逼近半步，玄色锦袍带起的风掀得信笺哗啦作响，“一个都不能少。”
中年男子的额头渗出细汗，勉强维持着礼数：“这……在下定当如实回禀家主。”
林昭看着他转身的背影，摸了摸怀中的青铜令牌。
窗外的麻雀扑棱棱飞过，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当年母亲咽气前那句“小心三长老”，终于要拨云见日了。
使者的喉结动了动，鎏金腰牌在腰间撞出细碎的声响。
他盯着林昭指尖的血煞门令牌，那枚令牌边缘还凝着暗红血渍，像极了林家暗卫陈六的血——方才林昭说“血煞门会先一步找上门”时，他分明看见令牌上的血珠还在往下渗，在青石板上洇出个小血洼。
“公子说笑了。”他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袖中攥着的汗把信笺都洇皱了，“我家主上对公子的拳意天赋极为看重，昨日试剑大会上您以淬体九重碾压凝罡境的事，早已传回林府。三长老虽先行回府……”
“三长老？”林昭突然低笑一声，指节重重叩在桌上。
茶盏里的水溅出来，烫得使者猛地缩手。
“三年前祠堂里，我娘护着我跪在青石板上，三长老说‘废柴留着也是浪费资源’，掌风扫过她心口时，我数过，他用了七分力。”他的声音陡然冷下来，“今日他敢闭关，明日我便敢踹开他的闭关室。”
使者的后背抵在门框上，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他突然想起林昭试剑大会上那拳——凝罡境的对手被他一拳轰得倒飞三丈，胸口陷下去的形状，和方才陈六被揍的模样如出一辙。
“在下……这就回禀家主。”他踉跄着后退两步，转身时差点撞翻门槛，玄色直裰下摆沾了泥也顾不上，像被鬼追似的往街角跑。
林昭望着他的背影，指尖摩挲着炭盆里未燃尽的令牌残渣。
系统光屏在识海浮动：“检测到使者恐惧值 300，愤怒值 150，负面值累计 450。”他垂眸冷笑——这老狐狸，方才怕不是把三长老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消息传回林府时，正落着细雨。
三长老的闭关室在演武场后苑，青瓦上的雨珠顺着檐角滴落，打在“止戈”二字的牌匾上。
屋内檀香缭绕，他盘坐在蒲团上，掌心托着半块带血的青铜令牌——正是陈六逃走时遗落的另一半。
“废物！”他猛一捏，令牌碎成齑粉，“连个淬体九重的小子都收拾不了，留着何用？”
“三伯。”门外传来家主林玄泽的声音，“昭儿的条件，您看……”
三长老的眉峰倒竖，袖中淬毒的铁爪“咔”地弹出半截：“那贱种也配查当年之事？当年要不是他娘护着他，我早把封脉散加到他的每顿膳食里了！”话音未落，窗外掠过一道灰影，是去青岚郡传信的暗卫。
三长老瞳孔骤缩——那暗卫的身法，分明是柳如烟郡主府的影卫！
同一时间，青岚太守府的后堂里，孙长老正把茶盏重重搁在案上。
“那林昭的拳意，比我当年凝罡境时还强三分！”他捻着花白的胡须，“若被血煞门抢了先，青岚郡怕是要多座乱坟岗。”
青岚太守拨弄着茶盏里的浮叶，目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庭院里的古松上。
那松树虬结的枝干间，隐约能看见柳如烟的丫鬟捧着食盒经过——这郡主候选人，昨日刚和林昭在云来轩密谈过。
“武卫司副统领的位置，他可愿接？”他突然开口，“既入了官籍，便是我青岚郡的人，血煞门再狠，也不敢公然袭杀朝廷命官。”
孙长老抚掌大笑：“妙！如此一来，林家要拉拢他，血煞门要忌惮他，咱们又多了柄制衡南域的刀——”
深夜，林昭的客栈里烛火摇曳。
他褪去外袍，露出精壮的脊背，每道肌肉都绷成铁线。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累计负面值18000，是否兑换第四枚拳意碎片？”
他闭了闭眼。
试剑大会上碾压凝罡境时，碎星拳意才显露出“震”的威能；昨日揍陈六时，拳劲里已经有了“裂”的雏形。
现在第四枚碎片……他喉结滚动，指尖按在眉心：“兑换。”
刹那间，识海深处爆起刺目金光。
林昭猛吸一口气，只觉胸腔里翻涌着滚烫的岩浆，那股热流顺着经脉直冲百会穴，又顺着四肢百骸往下灌。
他的指节发出“咔咔”爆响，原本淬炼到九重的淬体境，竟隐隐有突破练脏境的征兆！
“碎星拳意·崩山，激活20%。”系统音刚落，林昭的右拳突然不受控地挥出。
“砰”的一声闷响，床头的檀木柜被轰出个半尺深的拳印，木屑混着未燃尽的令牌残渣簌簌落下。
他盯着拳印，眼底燃着赤焰——这一拳，怕是能直接轰碎凝罡境的罡气护罩！
窗外，更夫敲响了三更梆子。
林昭擦去拳头上的木屑，突然听见楼下传来马蹄声。
他掀开窗帘，月光下，林家的使者正牵着三匹乌骓马立在巷口，为首的玄衣人捧着个朱漆木盒，盒盖上的鎏金“林”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昭公子。”玄衣人仰起头，声音里带着几分恭敬，“家主说，三长老已解闭关，明日辰时，林府演武场，恭候公子。”
林昭望着那朱漆木盒，指尖轻轻搭在腰间的拳意锦囊上。
夜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内侧绣着的“林”字——那是母亲临终前最后一次为他缝补的。
“好。”他应了一声，转身将碎星拳的拳谱收进锦囊。
月光透过窗纸，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影子，像极了当年祠堂里，母亲护着他时，青石板上的那片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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