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金!快鸣金收兵!”刘英几乎是嘶吼着下令!
急促刺耳的金锣声骤然响起!
正与穆桂英刀剑相抵的花木兰闻声浑身一震!
一股巨大的屈辱和不甘涌上心头,但军令如山!
“撤!”花木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猛地荡开穆桂英的雁翎刀,带着残存的数十名女兵,向着岳飞援军的方向亡命突围!
“哪里走!”穆桂英岂肯放过,拍马欲追。
“将军小心!敌军援兵已至!”一名女兵队长急声提醒。
穆桂英抬眼望去,只见岳飞已率数千精锐而来,锋锐的枪阵寒光闪闪!
她勒住战马,权衡利弊,最终冷哼一声:“穷寇莫追!收兵回关!清理战场!”
关门轰然关闭,将满地的尸骸和浓烈的血腥气隔绝在外。
关墙上,黑山军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飞凤将军威武!”“穆将军神勇无敌!”声浪直冲云霄!
花木兰的营帐内。
军医刚刚为她重新处理了崩裂的肩伤,厚厚的绷带缠绕着,隐隐透出血迹。
她脸色苍白,额角挂着冷汗,却倔强地挺直腰背,不肯躺下。
她卸去了染血的甲胄,只着单衣,跪在刘英面前,深深低着头。
“末将……无能!”花木兰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自责,“损兵折将,未能撼动天井关分毫,反累主公忧心……请主公……治罪!”
她双拳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三百名朝夕相处的姐妹,几乎尽殁于关前。
刘英看着眼前这倔强的女将,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他快步上前,没有斥责,没有质问,而是伸出双手将花木兰从地上扶起。
“起来!”刘英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谁让你跪的?看看你的伤!”
他扶着花木兰坐到榻边,目光落在她渗血的肩头,眉头紧锁:“军医怎么说?”
“皮肉崩裂,筋骨无碍,静养即可。”花木兰低声回答,不敢看刘英的眼睛。
“静养?”刘英哼了一声,语气带着责备,却更显关切,“那穆桂英……绝非易与之辈!你能在她刀下全身而退,已属不易!”
他顿了顿,声音放缓:“木兰,此战之失,错不在你!天井关天险,穆桂英据险而守,以逸待劳,更兼其麾下兵甲精良,远超寻常贼寇!我军初至,不明敌情,地形又极为不利,强攻本就是以短击长!你能在如此绝境下率部突围,已是大功一件!”
刘英的话语,如同暖流,一点点融化着花木兰心中的自责。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主公……末将……”
“我要的是活着的花木兰!”刘英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不是一具倒在关前的尸体!并州之路漫长,恶战在后,我需要你好好活着,养好身体,把今日之耻,他日十倍奉还!”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花木兰未受伤的左肩:“记住,你的命,比那天井关珍贵百倍!好好养伤,这是军令!破关之事,我与军师、鹏举自有计较,强攻不可取,当以智取!”
花木兰听着他那句“我要的是活着的花木兰”,只觉得一股热流从心底直冲眼眶,连日来的自责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她用力地点着头,声音哽咽却无比坚定:“末将……遵命!谢主公……木兰……定不负所望!”
看着花木兰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刘英心中稍安。
他转身步出营帐,望向远处的天井关,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天井关内,庆功的喧嚣退去。
穆桂英卸去赤甲,独坐于城楼箭阁。
白日里震耳欲聋的“飞凤将军威武”犹在耳边,此刻却显得空洞而讽刺。
“将军,”亲兵队长穆红捧着一卷薄薄的麻布,脸色铁青地踏入,“杨凤头领派人送来的‘犒赏’……还有口信。”
穆桂英展开那卷所谓的“犒赏”——几匹粗劣的葛布,几袋掺杂着砂石的粟米。
她指尖划过粗粝的布面,声音听不出喜怒:“口信?”
穆红胸膛起伏,强压着怒火:“杨凤说……说‘飞凤将军’的娘子军昨日‘辛苦’了,这点东西给姐妹们裁几件‘像样’的衣裳,省得……省得在关隘上冻得发抖,让外人笑话我们黑山军苛待女流!”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他还说……张帅大帐今夜设宴,犒劳白日守关有功将士,请将军……‘酌情’出席。”
“酌情?”穆桂英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好一个“酌情”!
白日血战,她率部击退强敌,斩获最多,此刻庆功宴的邀请却带着施舍与轻慢。
更可恨的是这所谓的“犒赏”,连普通士卒的份例都不如,分明是赤裸裸的羞辱!
“于毒那边呢?前日催要的箭矢、伤药,可有拨付?”穆桂英问。
穆红摇头,眼中几乎喷出火来:“于毒头领的亲兵说……说库房吃紧,要优先供给‘能打硬仗’的男营!还说……还说我们女营用连弩‘太过精巧’,费箭矢,不如省着点用,多练练刀枪肉搏的本事!”
穆桂英闭上眼,白日里杨凤、于毒等人看向她和她女兵时那毫不掩饰的轻蔑、贪婪甚至淫邪的目光,再次浮现在眼前。
那些窃窃私语——“女人就该在营里暖被窝”、“靠一群娘们守关,张帅也是心大”、“那五百女兵细皮嫩肉的,不如分给各营头领……”——如同毒针,扎得她心口生疼。
她猛地睁开眼,寒光四射:“传令下去,所有女兵,今夜加练山地夜行攀援!就用这点粟米熬稀粥,省下的葛布,给受伤的姐妹包扎!我们……不靠他们的施舍!”
“是!”穆红咬牙应道。
张燕的中军大帐,灯火通明,酒肉香气弥漫。
主位上的张燕,一身锦袍,接受着杨凤、于毒等一众男性头领的阿谀奉承。
他目光扫过帐内,唯独在穆桂英空着的席位停留了一瞬,眼底深处掠过一丝觊觎。
“大帅!”于毒灌下一大口酒,抹着嘴,故意提高声调,“今日那刘英军被打得屁滚尿流,全赖大帅运筹帷幄!不过嘛……”
他话锋一转,带着戏谑,“穆将军今日威风是威风,可她那五百女兵,啧啧,用的那叫什么弩?射得倒是快,可也太金贵了!咱们黑山军,讲究的是真刀真枪,靠娘们手里的花巧玩意儿,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