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颜端坐在妆台前,铜镜中映出她姣好的面容。她轻轻取下耳坠,指尖却不自觉地摩挲着那对红玛瑙珠子——这是她嫁入王府第三日,云珩送她的礼物。转眼如今都快过去两个月了,她渐渐熟悉王府的生活,云珩也开始会去姨娘那过夜。
“夫人,公子今日又被王爷留下商议事情,怕是又要晚归了。”墨竹轻手轻脚地进来,手里捧着一盏新添的灯油。
苏颜指尖一顿,唇角却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知道了。把书房和寝室的灯都留着,再备些热茶点心。”
待青竹退下,苏颜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她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院中那株繁茂的树。五月的夜风仍带着凉意,吹得烛火摇曳不定,正如她此刻的心绪。
云珩,淮安王府的庶出九公子,却也因朝中的事日夜忙碌。又想到当今圣上七子争夺,废太子的呼声日益增长,苏颜不禁叹了口气:“看来要变天了。”
“夫人,您该歇息了。”墨竹又来催促。
苏颜摇摇头:“我等公子回来。”
她不是不知道府中下人的窃窃私语,说新过门的九少夫人故作贤惠,不过是为了博得夫君欢心。可谁又知道,她留灯等待,是真的睡不着,想云珩透露些朝中的事。毕竟夺嫡一旦站错队,命就没了。
戌时三刻,云珩终于踏着月色归来。远远望见寝房透出的光亮,他脚步微顿。悠然居中下人早已习惯他的晚归,从不会特意留灯。这个苏颜,又在打的什么主意?
推门而入,只见苏颜伏在案几上看着一本账簿。烛光映在她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云珩心中一暖,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
“夫君回来了?”苏颜听到声音抬眸,眼中带着柔和的光,脸上已扬起笑容,“我让厨房温着参汤,这就叫人送来。”
云珩抬手制止:“不必麻烦。这么晚了,夫人何必等我?”
“夫君为公事操劳,妾身等等也是应该的。”苏颜起身为他宽衣,动作轻柔熟练,仿佛已做过千百次。
云珩垂眸看她。苏颜的睫毛在烛光下投下一片阴影,掩去了眼中神色。他忽然想起大婚当晚,她也是这样低眉顺眼……
“听说近日朝中不太平?”苏颜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云珩淡淡应道:“还是在讨论太子的立废罢了。”见云珩不欲多言,苏颜只好作罢。
参汤送来后,苏颜亲自试了温度才递给他。云珩接过时,注意到她指尖有一处烫伤的痕迹。
“手怎么了?”他问。
苏颜迅速将手缩回袖中:“今日试做新点心,不小心烫着了,不碍事。”
云珩不再追问,却在心中记下。第二日,他特意绕路去城东的杏花楼,买了苏颜最爱吃的蜜饯果子回来。
“夫君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苏颜惊喜地接过,眼中光彩熠熠。
云珩避开她直白的目光:“听兄长提起过。”兄长自然指苏颜的胞兄苏邺。
这是个谎言。他是在回门那日,注意到她多夹了两筷子的蜜饯藕片。这些细小的观察,是他多年来在王府生存的本能——了解每个人的喜好与弱点,才能在必要时保护自己。
夜深人静时,云珩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梦中他又回到了十岁那年,被嫡兄推入冰湖的冬日。冰冷刺骨的湖水灌入肺中,而岸上的人只是冷眼旁观...
“夫君?”苏颜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温暖的手轻轻覆上他紧握的拳头,“又做噩梦了?”
云珩猛地抽回手,呼吸还未平复:“吵醒你了?”
苏颜摇摇头,起身点燃了床头的灯。暖黄的光线下,她披散的长发如瀑,衬得面容愈发柔和:“我煮些安神茶来。”
云珩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这些日子,苏颜对他的照顾无微不至——记得他爱吃的菜式,为他缝制贴身的香囊,甚至在他噩梦惊醒时总能第一时间察觉。这些关怀太多,多到让他这个多年来饱受众人忽视的人害怕……
三日后,云珩在枕边发现了一个精致的香囊。淡青色的缎面上绣着几枝墨竹,凑近能闻到淡淡的草药香。
“这是安神的方子,”苏颜解释道,“我曾外祖父是太医,留下不少方子。这个对失眠很有效。”
云珩捏着香囊,心中翻涌。自姨娘去世后,再无人关心他是否安眠。他本该感激,可多年来的被冷待,让他难以习惯这无偿的关心。
“多谢夫人。”最终,他只是将香囊收入袖中,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谈论天气。
苏颜似乎并不介意他的冷淡,依旧每日为他准备不同的惊喜——有时是一幅新临的字帖,有时是一道家乡小菜。而云珩也开始有意无意地带回她喜欢的东西,一支发簪,一本诗集,或是一盒胭脂。
这一日,云珩提前回府,远远看见苏颜在梅树下与丫鬟说话。春风拂过,吹落几片花瓣,落在她发间。她笑着抬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那一刻,云珩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期待回家,期待看到她的笑容,或许自己已经接受了这个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