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三朝回门的日子,苏颜与云珩备好礼,早早便从淮安王府出发。
春日的城阳侯府,朱门绣户间点缀着几株开得正盛的桃花。苏颜扶着云珩的手从马车上下来时,一阵微风拂过,吹落几片花瓣,正落在她新梳的妇人发髻上。
“七姑奶奶回来了!”守在门口的小厮李眼尖,一眼认出了自家姑娘,连忙迎上前来行礼。
云珩微微点头,扶着苏颜迈过侯府高高的门槛。他今日特意穿了一身靛青色锦袍,腰间玉带上挂着淮安王府的玉佩,整个人显得挺拔俊朗。苏颜则是一袭藕荷色绣花长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珍珠步摇,既不失新妇的体面,又不过分张扬。
“颜儿回来了。”嫡母杨氏早已得了消息,带着几个丫鬟婆子站在正厅前等候。她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眼神却在云珩身上快速扫过,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轻蔑。
苏颜恭敬地行了一礼:“女儿见过母亲。”随即又向站在李氏身后的父亲城阳侯行礼,“见过父亲。”
城阳侯微微颔首,目光在女儿和女婿身上停留片刻,淡淡道:“回来了就好。云珩,近来王府可好?”
云珩拱手行礼:“回侯爷,家父身体康健,托我向侯爷问好。”
城阳侯点点头,不再多言。李氏见状,连忙笑着打圆场:“快进屋说话吧,颜儿一路车马劳顿,想必累了。”
正厅内早已备好茶点。苏颜与云珩依次向父母敬茶,说了些场面话。苏颜注意到父亲对云珩的态度不冷不热,只维持着最基本的礼节,心中不免有些黯然。她早该想到的,父亲向来重视嫡庶和利益,在闺中时宠着自己也从未越过苏琬苏瑶,而今自己又嫁了一个对他毫无助力的王府庶子,难怪今日态度冷淡。
茶过三巡,杨氏忽然笑道:“颜儿,你周姨娘知道你今日回门,一早就在自己院子里等着了。你们母女许久不见,想必有许多体己话要说。”
苏颜眼睛一亮,看向父亲。城阳雄侯摆摆手:“去吧,别让你姨娘等急了。云珩就留在这里,邺儿刚从外面回来,你们年轻人有话聊。”
“多谢父亲。”苏颜起身行礼,又对云珩轻声道,“我去去就回。”
云珩微微一笑,目送她离开。
穿过几道回廊,苏颜的脚步越来越快。墨竹小跑着跟在后面,笑道:“慢些,姨娘又不会跑了。”
“我这不是着急见姨娘嘛。”苏颜脸上终于露出真心的笑容。自从出嫁那日与周姨娘哭别后,她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生母。
南山居中一株老桃树刚开花,树下石桌上摆着几样苏颜自幼爱吃的点心。
“姨娘!”苏颜一进院门就看见周姨娘站在廊下张望,眼眶顿时红了。
母女二人相携进屋,周姨娘挥退了下人,拉着苏颜的手上下打量:“在王府可好?吃住习惯吗?王府的人待你如何?”
苏颜笑着拭去眼角的泪:“姨娘别担心,女儿一切都好。云珩他...待我很是体贴。“
周姨娘将信将疑:“当真?我听说淮安王府规矩森严,你婆母三夫人又是个厉害的,你一个庶出的媳妇...”
“婆婆虽严厉,但并未刻意刁难。”苏颜轻声道。“云珩也是极不错的,对女儿尊重体贴……”
周姨娘仔细观察女儿神色,见她眼角眉梢带着新婚的甜蜜,这才稍稍安心:“那就好。他若敢欺负你,你尽管告诉娘,娘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为你讨个公道。”
“娘!”苏颜哭笑不得“哪有这么夸张,我们二人如今正磨合,我瞧着他对我挺满意的,我觉得他也不错…”
周姨娘这才露出笑容:“如此说来,这门亲事倒是歪打正着了。“她忽然压低声音,“你们...圆房了吗?”
苏颜的脸顿时红得像院里的桃花,轻轻点了点头。
“他可温柔?”周姨娘不放心地追问。
“娘!”苏颜羞得直跺脚,“这种事怎么好说...”
周姨娘见女儿这般情态,心中大石终于落地,笑道:“好好好,娘不问了。来,尝尝娘亲手做的桂花糕,你最爱吃的。”
与此同时,侯府的凉亭中,苏邺正与云珩正在对酌,苏邺大笑,拍了拍云珩的肩膀:“这可是我珍藏了十年的花雕,今日便宜你了。”
苏邺给云珩斟满酒,忽然正色道:“云珩,我妹妹自幼性子温顺,不喜与人争执。如今嫁入王府,还望你多加照拂。”
云珩举杯郑重道:“兄长放心,苏颜既为我妻,我自当护她周全。”
苏邺盯着云珩看了片刻,忽然笑道:“我信你。我们相识虽不深,但就冲你之前能说出“世道艰难,女子尤甚”来,我相信你定不会苛待阿颜。”他仰头饮尽杯中酒,“来,今日不醉不归!”
夕阳西斜时,苏颜才依依不舍地告别周姨娘。回到正院,见云珩与苏邺相谈甚欢,心中稍感安慰。
城阳侯见天色已晚,便道:“时候不早了,你们早些回府吧,免得王妃挂念。”
这明显是送客之词。苏颜心中酸楚,却不敢表露,只得与云珩一同行礼告退。
回程的马车上,苏颜一直沉默不语。云珩轻轻握住她的手:“想你姨娘了?”
苏颜点点头,眼泪却已滚落下来。
云珩将她揽入怀中,轻抚她的后背:“往后有机会再回来便是。”温声安慰,苏颜点点头,但她内心清楚地知道这样的机会是很渺茫的。
马车缓缓驶向淮安王府,将苏颜带回了这个陌生却又要度过余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