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好不容易“吭哧吭哧”地把奕飞这尊“牛粪罗汉”抬到了老君观门口。
道观年久失修,山门歪斜,瓦片稀疏得能直接开天窗,门板更是破得仿佛一口气就能吹倒。
蜘蛛网在门楣上结成了厚厚的帷幕,随风摇曳,像是在欢迎这位“气味独特”的新住户。
甄德财看着这破败景象,老脸一红。
对着奕飞努力挤出个“包您满意”的笑容:“小哥…呃…?地方是破了点,但胜在清净!绝对…绝对有助于您养伤!”
他转头对两个壮实的儿子——阿狗他爹甄师礼和他叔甄师义一瞪眼:
“愣着干啥?还不快进去拾掇拾掇!把最好的…呃,最干净的地方腾出来!仔细着点,别惊扰了老君爷!”
“最好的地方?”甄师义小声嘀咕:“这破观里除了耗子洞,还有好地方吗?”
“闭嘴!”甄德财低吼,生怕被门板上的“贵客”听见,“让你干啥就干啥!”
于是,两个壮汉捏着鼻子,以一种近乎拆家的气势冲进了道观。
顿时,里面响起了“乒乒乓乓”的声响。
灰尘像烟雾弹一样从门窗里喷涌而出,伴随着甄师义的咳嗽声和甄师礼的惊呼:“哎哟!这耗子洞!好大个儿!人都能钻进去!”
奕飞躺在门板上,听着里面的“战场实况”,闻着飞扬的尘土混合着自己身上的“异香”,感觉伤势似乎又“加重”了几分。
忍不住又“哎哟”了两声,心中哀叹:这“病房”的卫生条件,怕不是要得肺结核!
好一阵鸡飞狗跳之后,灰尘稍息。
甄师礼灰头土脸地跑出来,瓮声瓮气地报告:“爹,拾…拾掇出来了!就…就剩一张床板还算囫囵个儿!”
甄德财松了口气,指挥着:“快,轻点抬进去!”
奕飞终于被转移到了道观“VIP病房”,唯一幸存的那张破床上。
床板硬得硌人,一动就“嘎吱”作响,仿佛随时要散架。
他刚躺下,一只受惊的壁虎“嗖”地从他头顶的墙缝里窜过,甩了他一脸灰。
“咳咳…”奕飞差点破功。
甄德财搓着手,满脸歉意:“委屈小哥了…乡下地方,简陋,简陋…”
他目光落在奕飞那一身“牛粪战袍”上,气味实在感人肺腑。
连忙推了推大儿子:“师礼!愣着干啥!子债父偿!阿狗看牛闯的祸,你这当爹的,赶紧给小哥擦洗擦洗!去!回家拿口锅,烧点热水来!”
甄师礼,这个老实木讷的汉子,闻言“哦”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等等!”甄德财又喊住他,压低声音,带着点割肉般的痛惜。
“再…再拿身干净衣裳来!就…就你压箱底那身!”
他顿了顿,补充道,“记住,悄悄的!别让你婆娘知道!”
甄师礼再次“哦”了一声,闷头冲下山去。
那背影,充满了“替儿顶缸”的悲壮。
很快,甄师礼回来了。
他一手拎着一口黑黢黢、边缘豁了个大口子的破铁锅。
那口子大得能伸进半个拳头。
另一手则小心翼翼捧着一叠洗得发白、硬邦邦的粗布麻衣。
上面打满了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补丁,远看像件用碎布拼成的抽象派铠甲。
甄师礼吭哧吭哧地用破锅(破损严重,得不停地找角度)烧好了半锅温吞水。
他挽起袖子,拿起一块同样硬邦邦的粗布,蘸着热水,开始给奕飞擦拭身上干结的牛粪。
动作笨拙又小心,生怕碰疼了“伤者”的“肋骨”和“肝儿”。
奕飞闭着眼,努力扮演重伤员。
甄师礼的手劲不小,擦得他皮肤生疼,那粗布更是堪比砂纸。
他偷偷睁开一丝眼缝,正好看到甄师礼盯着他光洁溜溜、毫无伤痕的胸口和胳膊,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茫然。
老实木讷的甄师礼脑子里确实打了个转:“咦?被牛撞飞,咋一点青紫都没有?皮都没破?这牛…撞得还挺讲究?”
这念头在他那朴素的认知里盘旋了不到一秒,就被“阿狗闯祸了,爹让我好好伺候”的念头彻底覆盖。
再说看伤者的模样,面皮干净白皙,一看就不是乡里人。
虽说长相平平,但就城里人这一条,就让心里卑微的甄师礼不敢有他想。
甄师礼摇摇头,继续吭哧吭哧地擦,尤其重点关照那些“异香”最浓郁的区域。
擦洗完毕,甄师礼拿起那件“传家宝”麻衣,抖了抖,布料发出“嘎啦嘎啦”的脆响,仿佛随时要裂开。
他笨手笨脚地帮奕飞穿上。
衣服一上身,奕飞瞬间感觉自己被塞进了一个由瓦楞纸板做成的盔甲里!
衣服又硬又沉,领口磨脖子,肩膀硌骨头,补丁的接缝处硬得像铁丝网,摩擦着皮肤。
他稍微一动,全身的补丁都在“抗议”,发出“悉悉索索”的摩擦声。
“嘶…”奕飞忍不住抽了口气,这回是真疼。
“这位…大哥,这衣服…挺有历史感啊?”
甄师礼憨厚地笑了笑,带着点自豪。
“嗯!俺爹年轻时候穿的,后来传给俺,穿了十几年呢!要不是小哥您衣服烂的不能穿,以后还得传给阿狗,让他娶媳妇的时候穿!”
奕飞:“…”
他低头看看身上这件“补丁板甲”,再想想阿狗那小身板套上这“硬壳”的样子,差点没绷住笑出来。
“好家伙,”奕飞内心弹幕疯狂滚动。
“这衣服穿身上,安全感是有了,物理防御起码 10,就是这舒适度…负无穷!”
“大哥…您贵姓?怎么称呼?”奕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虚弱又感激。
“俺叫甄师礼。”甄师礼憨憨地回答。
“真…真失礼?!”奕飞差点从硬板床上弹起来,眼睛都瞪圆了。
“这名字…太…太贴切了吧?!”
内心疯狂吐槽:给伤员穿祖传的“刑具”,用破锅烧水,名字还叫“真失礼”。
这家人是懂黑色幽默的!
甄师礼完全没听出弦外之音。
还以为是城里人夸他名字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俺爷起的,说做人要讲礼数。”
奕飞嘴角抽搐,无言以对。
只能把脸埋进散发着霉味和陈年汗味的“传家宝”领口里,假装虚弱咳嗽。
最后,甄师礼用那口豁了嘴的破铁锅,艰难地煮了一碗稀薄的、米粒可以数清的粥。
为了防止珍贵的粥水从豁口处流光,他不得不用一块湿泥巴临时糊住了缺口,让粥染上了一丝可疑的土腥味。
“小哥,喝点粥吧,养养身子。”
甄师礼捧着这碗“泥封缺口特供版”稀粥,眼神真挚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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