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在他脚边打了个旋儿。
他脑子里仿佛有一万只球球在同时“叽叽叽叽叽叽”地尖叫，汇成一句振聋发聩的灵魂呐喊：
赚钱=招灾？
安贫乐道=祖宗之法？
我特么辛辛苦苦帮你脱贫致富，结果成了小人？
奕飞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来自封建大家长的、泥石流般的冲击！
他张着嘴，半天没发出一个音节，眼神从震惊、到茫然、再到一种“这世界疯了还是我疯了”的极度荒谬感。
“所以…”奕飞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你爹的意思是…你们甄家村的人，就该祖祖辈辈穷得叮当响，守着那一亩三分地，最好年年闹点小饥荒，饿不死也吃不饱，这样才最‘安生’，最不会‘招灾’？”
甄师礼被奕飞这直白到近乎诛心的话噎得满脸通红。
吭哧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差…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俺爹说，平安是福。”
“平安是福？”奕飞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猛地一拍大腿，仰天发出一串悲愤又魔性的狂笑。
“哈哈哈哈！好一个‘平安是福’！我懂了！我悟了！原来穷困潦倒、饿殍遍地才是最大的平安！涨知识了！真是听君一席话，颠覆人生观啊！哈哈哈哈！”
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指着甄师礼，手指都在抖。
“甄大哥！令尊这境界…高！实在是高！简直是‘安贫乐道派’的活化石！‘致富招灾论’的开山鼻祖！佩服！佩服得五体投地！”
甄师礼被奕飞这通反讽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能尴尬地唉声叹气。
角落里，球球似乎被奕飞那悲愤的笑声吸引了。
它努力地滚动了一下圆滚滚的身体，凑近了一点，歪着圆脑袋，大眼睛里充满了对这场“人类迷惑行为大赏”的好奇。
就在奕飞准备继续输出他关于“贫穷才是万恶之源”的长篇大论时，球球的目光，突然被甄师礼腰间别着的一样东西牢牢吸引住了。
那是一根磨得油光水亮、一看就有些年头的旧烟杆——甄师礼他爹，甄德财老爷子的心爱之物。
估计是老爷子训完儿子忘了拿走，被甄师礼顺手别腰上了。
球球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瞬间亮得像两盏小灯泡。
只见球球努力地调整了一下自己圆滚滚的身体，试图模仿一个“拄拐”的姿势（虽然它没有手）。
小嘴还学着刚才甄师礼模仿他爹训话时的语气，发出几声模糊不清、但努力想显得威严的：
“叽…咕…噗叽！”
那架势，活脱脱一个迷你版、圆球形态的“甄德财老爷子”在拄拐训话！
萌得人肝儿颤，又荒诞得让人喷饭！
正准备慷慨陈词的奕飞：“…”
满腔悲愤瞬间被这“球形甄德财”的模仿秀给戳破了，他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剩下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
他看看努力凹造型的球球，又看看一脸苦瓜相的甄师礼，再看看球球“拄”着的（它自以为的）那根空气“烟杆”。
“噗嗤…”
一声没憋住的闷笑从奕飞嘴里漏了出来。
紧接着，是更大声的、带着浓浓荒诞感的爆笑：
“哈哈哈哈！球球！干得漂亮！你这模仿秀，深得甄老爷子精髓啊！哈哈哈哈！‘致富招灾论’后继有球了！哈哈哈哈！”
甄师礼看着那个模仿自己老爹的圆球，再看看笑得捶地的奕飞，脸上的表情彻底裂开了。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老君观的风水…是不是有点太邪门了？
怎么净出些不正常的人和…球！
奕飞笑够了，抹着笑出来的眼泪，看着还在努力“拄拐”的球球，和一脸生无可恋的甄师礼，长长地、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看来，这“圈地种田发家致富奔小康顺便修个仙”的伟大计划，第一个要翻越的，不是荒山，而是甄家村根深蒂固的…贫穷价值观大山啊！
奕飞摸着下巴，目光在球球和那根被遗忘的烟杆之间来回扫视，一个更加“离经叛道”的点子，如同野草般在他心里疯长起来。
奕飞看着球球那“拄拐训话”的憨憨模样，再看看甄师礼那副“我爹说得都对但我好想赚钱”的苦瓜脸。
脑子里那个“离经叛道”的点子瞬间长成了参天大树，还挂满了名为“搞事”的果子。
“甄大哥！”奕飞猛地一拍甄师礼的肩膀，差点把他拍个趔趄，眼神灼灼放光。
“老爷子不是说‘土里刨食’才是根本吗？咱就顺着他老人家的话来！”
甄师礼被拍得一愣：“顺…顺着来？”
“对！”奕飞叉着腰，指着道观后面他圈定的山头。
“看见没？那山！白给都没人要的荒山！但在咱眼里，那就是一片沃土！一片等着咱们去‘刨食’的处女地！”
甄师礼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看到一片乱石嶙峋、杂草丛生、连条像样小路都没有的陡坡。
嘴角抽了抽：“小哥…那地方，刨石头还差不多…”
“肤浅！”奕飞痛心疾首。
“目光要放长远！老爷子担心的是啥？是你们不种地！是你们搞‘奇技淫巧’！那咱就种地！光明正大地种！轰轰烈烈地种！种他个漫山遍野！种他个金光灿烂！
这总符合祖训了吧？这总不算‘招灾’了吧？这叫响应祖宗号召，开荒拓土，为甄家村添砖加瓦！”
他说得义正辞严，仿佛下一秒就要扛着锄头上山插红旗。
“可…可那地方能种啥啊？”甄师礼依然一脸懵。
“种啥能活？种啥能比得上咱家田里的收成？还得交税呢！”
“种啥？”奕飞神秘一笑，目光精准地投向角落里还在努力凹“拄拐”造型的球球，“就种咱们球球牌·特供·灵能·速成·金光闪闪·超级稻！”
球球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尊号”，凹造型的动作一顿，大眼睛茫然地看向奕飞：“叽？”
“没错！就是它！”奕飞走过去，一把将球球搂过来，像展示什么稀世珍宝。
“看见没？这就是咱们未来的‘稻种’！不，是‘稻母’！球球牌仙稻！一天一熟，能量满满，吃一口顶三天。产量、品质甩你们地里那些歪瓜裂枣十八条街！交税！小意思，咱一亩地的产出顶别人百亩千亩！还怕交不起那点税？”
甄师礼和甄老六的眼睛随着奕飞的描述越瞪越大，嘴巴也越张越开，最后能塞进一个鸭蛋。
他们看看奕飞，又看看他怀里那个除了吐泡泡和凹造型似乎啥也不会的圆球，脑子彻底宕机了。
一天一熟？仙稻？吃一口顶三天？
这比套圈儿听起来还不靠谱一百倍啊！
这已经不是“奇技淫巧”了，这是“白日飞升”级别的妄想症吧？！
“小…小哥…”甄师礼的声音都在飘：“您…您是说…让这球…吐…吐口水…种稻子？”
“什么口水！那叫‘灵能精华’！”奕飞严肃纠正：“是生命的琼浆！是丰收的甘露！懂不懂？”
他拍了拍球球。
“球球，来，给甄大哥展示一下咱们的‘核心技术’！对着门口那块空地，来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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