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岁岁!”
沈穗宜缓缓睁开眼。
她这是在哪儿?
天堂还是地狱?
怎么好像自己未出嫁时的闺房?
难道人死后是这样的,那还怪好的。
娘亲?
临死之前,娘亲的觐见,明明被拒了,怎么会见到?
他把娘给杀了?
“岁岁,岁岁,我的乖乖女儿,你可别吓娘。”
不对,不对。
“娘!”
虽然有些迷糊,但面前这个美妇人,真是自己的娘亲,是年轻时候的娘亲,是没有因自己因哥哥,整日以泪洗面的娘亲。
“我的岁岁。”沈夫人红着眼,一把把刚坐起的沈穗宜搂在怀里,温柔的伸手摸了摸沈穗宜的脸蛋儿,“可算是醒了,你高热这几日,娘的心啊也跟着一夜夜疼。”
“娘。”沈穗宜红着眼睛也伸手摸了摸沈夫人的脸,“娘。”
沈穗宜有些恍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明明,明明已经油尽灯枯,神佛难救了。
难道?
她重生了!!!
沈穗宜悄悄的伸手掐了一下大腿,很疼,她竟然真的重生了,重生在她被拐找回的第三日,重生在一切都没有发生,一切才刚刚开始的时候。
对的,上辈子她出门去看花灯,被人拐走,回家后也是烧了三日才醒。
原来求神拜佛真的有用!!!
但她不记得自己信佛啊?
“岁岁醒了。”
沈穗宜侧头去看,只听一阵清脆的声响,似是自己闺房的水晶帘被匆匆掀起,不一阵儿,便见一穿着锦缎华服的男人,绕过她那座桃木四扇围屏,来到床前,身旁一众丫头匆匆行礼,完后侧身退了几步,低头立在一旁。
“娘,妹妹醒了,看来那龙华寺的高僧,确实有用!”男人说着脸上略有感慨地坐在了丫鬟搬来的秀墩上看自家妹妹。
沈穗宜缩在沈夫人的怀里,面上不显,眼眶却红了。
出身名门,官场沉浮几年,却仍有属于少年的意气风发,清隽挺拔,也总是无微不至的疼着她,护着她。
若没什么意外,他该如父亲那般,位极人臣,也该如太祖父那般,名垂千史。
可是,他被人害死了!
而她因为种种原因,既不能为他复仇,也拯救不了自己。
“哥哥。”沈穗宜张嘴刚喊出声,泪水就如断了线的珍珠,颗颗砸在藕荷衾衣上。
沈夫人才不管是哪路神仙帮的忙,只说:“不管是太医还是高僧,我们都敬着,只要我的乖岁岁好,怎么着都成。”
“小丫头大病初愈,可不兴掉眼泪。”沈柏沅见妹妹掉泪,心疼的不行,这小姑娘也不知怎么了,病这一场,怎么多出这许多愁容。
沈母看着掉眼泪的沈穗宜也是一脸心疼,忙拿出手帕为她擦泪,“是呀,烧才刚退,可别一会儿又闹起来!”
沈穗宜见此,则低头缩到沈母怀里,扯着嘴角笑了。现在的她,家庭和睦,全家宠爱,掉什么眼泪,笑才对。
当年她被指婚,宫里太后便派了嬷嬷前来教导她规矩,日日晨昏定醒,百般挑剔。
沈母也是跟着,听了不少言语,什么女儿太过娇纵,连基本的规矩都做的乱七八糟,什么出嫁从夫,不说洗手做羹汤,也要厨艺超群,更不要说女红这些,一幅幅的锦帕屏风,一件件罗衣鞋面,让她明明还未出嫁,却日日旰食宵衣。
起初沈母还劝解,甚至进宫让姨母从中说和,但都被太后驳回,且更加变本加厉,像是让她在出嫁前,学她个百巧百能。
后来沈母便不常来了,只是派人好好照顾,一是心疼,二是她来了便要哭一场,可皇命难违,谁也无法。
成亲后母女两人见面次数更是屈指可数,当上皇后那日,沈穗宜站在高台之上,目光透过人群,一眼便看到跪地抹泪的沈母,距离上次见面已有半年之久,她好像瘦了,憔悴了,曾经乌黑的头发好似生了银丝,但隔得太远,沈穗宜也没看真切,想着日后见面的机会很多,总有机会。
没曾想那一眼竟是永别。因为后来她便重病不起,沈家人哪怕递了折子,也被皇上以各种理由驳回,直至她去世,也没能见上沈家任何人。
上辈子走错的路,这辈子一定不会再走,她现在是十四岁的沈穗宜,她的以后,可以有无数种选择,但她现在只想好好和家人在一起,好好陪陪他们。
“娘亲,我……”沈穗宜顿了一下,忽然扬起了笑脸“我想吃馄饨了!”说着便要坐起来,旁边候着的大丫鬟琼枝眼疾手快,连忙递上一只迎枕。
“瞧瞧,惦记着吃了,这回啊,才是真好起来了一些。”沈夫人跟身旁的沈柏沅打趣道,“快找个人去厨房吩咐,趁这会儿子有食欲,赶紧用一些才好。”
“岁岁既有了食欲,便先醒醒神,我来时派人去请了太医,这会儿子应该快到了,娘先为妹妹梳洗,我去和父亲讲一下。”
沈柏沅说着便起身,向沈母行了礼后,朝沈穗宜递了个眼色,转身离开。
沈穗宜莞尔一笑。
“太医一会儿就来,隔着床幔,也不必打扮,只给你醒醒神。”沈夫人说着便命人打了水,给沈穗宜整理仪容。
沈穗宜很是赞同,她现在浑身无力,完全不想起身梳妆,更何况,这副身子装的是七年后的沈穗宜,据她当年分析,这场风寒,不过是担惊受怕,惊着了,便是不服药,过个几日自己也能好。她上辈子,除了最后要她命的毒,身体还是一直很健康的。
太医来后,确实也诊不出什么,只说脉相浮紧,现下还当以散寒为主,待风寒消散,再行温经通络之法。
沈穗宜心中了然,上辈子也是这个萧太医前来看诊,虽然看着年轻,但师出名门,医术超然,现下已是太医院院判,若非与哥哥有些旧情,怕是也请不来他。
再言之,当年她入主凤仪宫不久,便日日昏睡,宫中家里,寻了多少个人来看,都说是气血两虚,阴阳失调,让好好静养。最后还是他,从那儿本古书典籍上,找出了病症,说是中毒,但碍于当时,皇帝手握实权,太皇太后代管后宫,两方势力都要她死,他也只能悄悄递个消息,让她求助家里。可对于当时的她来说,死也是一种解脱。
这种恩情,上辈子未还,这辈子也要找个机会去偿还,毕竟那样的局面,他身为太医院院正,皇帝身边的红人,敢递这样的消息,一不留神便是永不翻身。
送走太医后,沈穗宜也没吃上馄饨,身体沉重,头昏脑胀,喝了药便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