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阁的晨钟敲过七响，云霄第三次把药熬糊了。
又糊了？楚清璃倚在药庐门边，冰蓝色长发松散地挽着，嘴角噙着一抹促狭的笑意，堂堂雷纹传承者，连个药炉都掌控不了？
云霄狼狈地抹了把脸上的烟灰，铁勺在药罐里搅了搅，发出一声黏腻的闷响。药汁已经变成了可疑的焦黑色，在罐底结成厚厚的痂。
雷灵根火力太旺。他讪讪地解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衣料下微微发烫的灵纹，而且这灵纹最近总是不稳定
话音未落，他指尖突然迸出几缕冰蓝色寒气，将药罐冻出一层白霜。
两人同时愣住了。
这是...云霄盯着自己结霜的指尖，眉头紧锁，你的力量？
楚清璃快步上前，抓住他的手腕。她指尖跃动着一缕金色雷光，在接触到云霄皮肤的瞬间，两人灵纹同时亮起。
灵魂交融开始了。她低声道，声音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比预想的更快。
云霄想起雷尊残念的警告——双重灵纹共存是福也是祸。他原以为所谓的灵魂交融只是比喻，没想到竟会真实发生力量互换的现象。
有什么不适吗？他反握住楚清璃的手，发现她掌心温度比平日低了许多。
楚清璃摇头，却突然打了个寒颤。云霄这才注意到她嘴唇微微发青，呼吸间带着淡淡白雾。
你冷？他惊讶道。楚清璃身负冰凰血脉，向来不畏严寒。
从昨晚开始。她松开他的手，双臂不自觉地环抱住自己，体内好像...多了个空洞，不断吸收热量。
云霄心头一紧。这正是他这些天来的感受——胸口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寒意，唯有靠近楚清璃时才能缓解。他原以为只是伤势未愈，现在看来，是两人的灵魂特质正在互相渗透。
得告诉墨玄子。他转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楚清璃拉住他，师尊这几日行踪诡秘，整日泡在禁阁里。我猜...他也在寻找解决之法。
云霄想起返回天机阁那日，墨玄子凝重的表情。当时老道只说让他们安心养伤，自己却一头扎进藏书楼，至今未给出明确解释。
那至少先解决你畏寒的问题。他脱下外袍披在楚清璃肩上，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去重新熬药。
楚清璃轻笑出声：还是我来吧。再让你折腾下去，天机阁的药庐都要被你烧穿了。
她走向药柜，动作比平日迟缓了些。云霄注视着她纤细的背影，心头涌起一阵莫名的酸涩。自神魔之井一战后，楚清璃变得...不一样了。那种拒人千里的冷傲褪去不少，偶尔会流露出罕见的柔软。就像此刻，她穿着他的外袍，宽大的衣摆垂到膝盖下方，看起来竟有几分娇小脆弱。
看什么？楚清璃头也不回地问，手上动作不停。
看你。云霄坦率地回答，你穿我的衣服...很好看。
楚清璃背影一僵，耳尖微微泛红。她没有接话，只是更用力地碾碎药钵中的草药。
药香渐渐弥漫开来。云霄靠在门边，忽然问道：那天在灵魂空间里，你看到了什么？
楚清璃的手停顿了一瞬：雷尊和冰凰的记忆碎片。你呢？
一样。云霄望向窗外，但最清晰的是你推开我的那一刻。
药钵与碾子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楚清璃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当时...很害怕。
怕死？
怕忘记你。
云霄心头一震。他走到楚清璃身后，想拥抱她却又不敢唐突，最终只是轻轻握住了她的肩膀。
药好了。楚清璃突然说，转身将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塞到他手里，喝掉。
云霄看着碗里黑乎乎的药汁，皱眉：不是给你熬的吗？
你更需要。楚清璃指了指他胸前，灵纹躁动会导致经脉过热，长此以往会烧毁丹田。这药能暂时压制。
云霄一饮而尽，苦得整张脸都皱成一团。楚清璃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摸出一颗蜜饯。
给，小时候怕苦，总随身带着这个。
云霄接过蜜饯，指尖故意擦过她的掌心。楚清璃迅速缩回手，却没收走眼中的笑意。
清璃。云霄含着蜜饯，声音有些含糊，如果...我是说如果，灵魂交融到最后会怎样？
楚清璃沉默片刻，转身整理药柜：不知道。古籍上从未记载过双重灵纹共存的先例。
雷尊说我们会面临最终抉择。
那就到时候再说。楚清璃语气突然冷硬起来，现在想这些无用。
云霄知道她在逃避这个话题。其实他自己也不敢深想——如果最终必须牺牲一人，或者两人都失去自我...
今晚是满月。楚清璃打断他的思绪，据说月华能调和相冲的灵力，或许对灵纹稳定有帮助。
云霄点头：后山有座观月台，人迹罕至。
日落时分，我在那里等你。楚清璃说完便匆匆离开，宽大的衣摆扫过门槛，带起一阵微风。
云霄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不自觉地抚上胸口。灵纹微微发热，仿佛在呼应另一个心跳。
——
暮色四合时，云霄带着两坛桂花酿来到观月台。楚清璃已经等在那里，换了一身素白长裙，冰蓝色长发披散着，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
迟到了。她头也不回地说。
云霄在她身边坐下，递过一坛酒：赔罪。
楚清璃接过，仰头饮了一口。酒液顺着她唇角滑落，在白皙的脖颈上留下一道晶莹的痕迹。云霄不由自主地伸手，拇指擦过她的颈侧。
两人同时一颤。触碰的瞬间，灵纹产生了微妙的共鸣，一股暖流从接触点扩散开来。
果然...楚清璃轻声道，靠近时症状会减轻。
云霄没有收回手，而是顺势将她揽入怀中。楚清璃僵硬了一瞬，随后慢慢放松，靠在他肩上。
冷吗？他问。
好多了。楚清璃的声音闷在他衣襟里，你呢？还觉得胸口灼热？
云霄摇头：你就像一剂良药。
楚清璃轻笑，仰头又饮了一口酒。月光为她精致的轮廓镀上银边，长睫在脸颊投下扇形阴影。云霄看得入神，鬼使神差地凑近，吻去她唇边残留的酒液。
楚清璃没有躲闪，只是呼吸急促了几分。她眼中氤氲着酒意和月光，美得惊心动魄。
云霄...她轻声唤道，指尖抚上他胸前的灵纹，它们在生长。
云霄低头看去，果然，金色雷纹边缘延伸出细小的冰蓝色分支，如同藤蔓般向四周蔓延。而当他撩开楚清璃的衣领，发现她的冰纹同样被金色纹路渗透。
灵魂交融在加速。他声音沙哑，我们...
话未说完，楚清璃突然捂住胸口，痛苦地蜷缩起来。她全身剧烈颤抖，皮肤表面凝结出细小的冰晶。
清璃！云霄慌忙抱住她，却发现自己也开始不对劲——体内灵力不受控制地沸腾，雷光在经脉中乱窜。
满月升至中天，皎洁的月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两人灵纹同时大亮，金蓝两色光芒交织成茧，将他们包裹其中。
云霄感觉意识开始模糊。恍惚间，他仿佛进入了一个陌生的记忆——
五岁的楚清璃独自站在冰窟中央，周围是一圈冷漠的面孔。异类怪物的窃窃私语不断传来。小女孩咬着嘴唇不让眼泪落下，掌心却不受控制地结出冰花...
场景切换，他看到少年云霄跪在焦黑的废墟前，怀中抱着母亲冰冷的身体。天空下着大雨，却浇不灭他心中滔天的怒火与自责...
这是我的记忆...云霄在混沌中意识到，而刚才那个是...
你的过去。楚清璃的声音在灵魂深处响起，我终于明白你为何总是做那个噩梦。
云霄看到楚清璃的灵魂向他靠近，冰蓝色的光芒温柔地包裹住他金色的意识核心。没有言语，但他感受到了比任何语言都深刻的理解与接纳。
两股灵魂之力在月光催化下逐渐融合，形成一个完美的平衡点。云霄感觉自己既是他自己，又有一部分成为了楚清璃。这种体验玄妙至极，仿佛站在世界的中心，看阴阳流转，万物归一。
不知过了多久，光芒渐渐收敛。云霄恢复清醒时，发现自己仰躺在观月台上，楚清璃伏在他胸前，两人十指相扣。
你看到了多少？她轻声问。
足够多。云霄抚摸着她的长发，你呢？
足够多。楚清璃撑起身子，月光下她的眼睛格外明亮，原来你怕打雷是因为...
嘘。云霄用指尖按住她的唇，有些秘密就让它留在月光里。
楚清璃凝视着他，突然俯身在他唇上落下一个轻吻：现在我们扯平了。
云霄正想加深这个吻，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两人警觉地分开，只见天机阁禁阁方向冲起一道红光。
是墨玄子的求救信号！云霄一跃而起，拉起楚清璃就往山下冲。
两人赶到禁阁时，大门已经碎裂。墨玄子倒在一堆散落的古籍中，嘴角带血，手中紧握着一卷泛着黑气的竹简。
师尊！楚清璃冲上前扶起他。
墨玄子虚弱地睁开眼：你们...不该来...
云霄捡起那卷竹简，发现上面刻着古老的文字：《归墟预言》？这是什么？
放下它！墨玄子突然激动起来，那上面有诅咒！
但已经晚了。竹简上的黑气顺着云霄手臂缠绕而上，他胸前的灵纹剧烈震动，与黑气产生诡异共鸣。楚清璃的灵纹同样受到影响，冰蓝色光芒不受控制地爆发！
两股力量对撞的瞬间，竹简自动展开，浮现出一行血字：
双纹共存，归墟引路。阴阳逆转，天门重开。
果然...墨玄子苦笑，预言应验了。
什么意思？楚清璃警惕地问，什么是归墟引路？
墨玄子艰难地坐直身体：上古记载，神魔之井只是表象。在井的最深处，有一个被称为归墟的空间，那里沉睡着真正的域外魔神。
噬心老魔跳进去是为了...
唤醒魔神。墨玄子点头，而你们，双重灵纹的共存者，是唯一能打开或永久封闭归墟通道的钥匙。
云霄与楚清璃对视一眼，同时想起雷尊的警告——最终抉择。
如何永久封闭？楚清璃直截了当地问。
墨玄子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根据预言，需要引路人在归墟入口完成灵魂献祭，以双重灵纹为锁...
也就是说，我们中必须死一个？云霄声音冷了下来。
不。墨玄子摇头，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悲哀，是你们两个...都会消失。
一阵死寂。
楚清璃突然笑了：果然和猜想的差不多。她转向云霄，看来我们的时间比预想的更紧迫。
云霄握住她的手，发现两人灵纹不知何时已经同步闪烁，仿佛在无声交流。
先解决眼前的问题。他指向竹简，上面的黑气正试图侵蚀墨玄子的手臂，这诅咒怎么破除？
需要纯净的冰雷之力。墨玄子喘息着说，但现在你们灵纹不稳...
楚清璃已经行动起来。她与云霄十指相扣，引导两股灵力在两人之间循环七次，最终汇于掌心。
现在呢？她问，声音因灵力消耗而微微发颤。
墨玄子惊讶地看着他们纯净如初的灵力：你们已经能控制灵魂交融了？
刚刚学会。云霄简短地回答，与楚清璃一起将净化之力注入竹简。
黑气尖叫着消散，竹简恢复成普通的古物。墨玄子长舒一口气，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袖口染上点点鲜红。
师尊！楚清璃扶住他。
无碍。墨玄子摆摆手，只是被诅咒侵蚀了心脉。比起这个...他严肃地看向二人，你们必须尽快掌握完全控制双重灵纹的方法。根据禁阁记载，神魔之井每月十五会短暂开启，噬心老魔定会趁机...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震动！远处传来沉闷的撞击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地底深处敲打囚笼。
是井底！云霄冲到窗边，看向萧家方向，他在尝试出来！
楚清璃灵纹突然刺痛，一段陌生画面强行闯入脑海——
漆黑的井底，一个半人半魔的怪物正在蜕皮。它腹部裂开，钻出布满鳞片的全新躯体，头顶生出弯曲的犄角。当它睁开三只血红的眼睛时，楚清璃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两步。
怎么了？云霄扶住她。
噬心老魔...他完成了蜕变。楚清璃脸色苍白，现在的他...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震动持续了约半刻钟才停止。墨玄子掐指一算，面色大变：下个月十五是百年难遇的血月之夜！
他要在那天彻底打开归墟。云霄握紧拳头。
三人沉默相对，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距离最终决战，只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从明天开始，我会传授你们天机阁最高秘法。墨玄子下定决心，至于能掌握多少...就看造化了。
离开禁阁时，云霄拉住楚清璃的手：害怕吗？
月光下，楚清璃的侧脸如冰雕般清冷坚定：与你同在，何惧之有？
云霄心头一热，正想说什么，突然感觉胸口灵纹一阵异动。低头看去，只见金色雷纹中央浮现出一枚微小的冰蓝雪花，而楚清璃的冰纹里则多了一道金色闪电标记。
这是...
灵魂烙印。楚清璃轻触那个新出现的标记，意味着我们的灵魂已经...
永不分离。云霄接上她的话，两人相视一笑。
夜风拂过，卷起满地落花。在这暴风雨前的宁静里，两颗心以同一种频率跳动着，仿佛早已相识千年。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