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墨将那张薄纸举到烛光前,指尖微微发颤。
“灵息散:取蛇心藤汁三滴,混以月见草灰……可封修士灵力三个时辰......”
她反复默念三遍,确认记牢每个字后,将纸片凑近烛火锅火舌舔舐纸角的瞬间,一缕青烟蜿蜒升起,在昏暗的屋内勾勒出诡异的形状。
——封灵力的药?
阿墨盯着化为灰烬的纸片,眉头紧锁。
是防备仇家?还是......防备她?
接下来的几天,阿墨每日都会进城探查。
她发现合欢宗的搜查越来越严密,甚至开始挨家挨户盘问女修,而谢昭临则闭门不出,每日浸泡药浴,身上的气息日渐凌厉。
第五日清晨,阿墨挎着竹篮走进城南集市时,立刻察觉到了异样。
往日热闹的集市此刻安静得过分,摊贩们交头接耳,不时偷瞄街口方向,阿墨在卖胭脂的摊位前蹲下,假装挑选货品。
“姑娘今日来得不巧。”老板娘压低声音,“合欢宗的虞少宗主亲自带人来了,正在挨家盘查呢。”
阿墨指尖一顿:“查什么?”
“嘘——”老板娘紧张地四下张望,“说是找一个女修,具体什么样没说,只是……”她突然噤声,眼睛直直望向阿墨身后。
她抬眼望去,只见一队身着淡粉色纱衣的女修缓步而来,为首的少女约莫十八九岁,眉目如画,腰间悬着一串精致的银铃,随着步伐发出细碎的声响。
“诸位不必惊慌。”虞笑棠开口,声音温柔似水,“近日可有见过行为异常的女修?”
见众人沉默,她无奈地笑了笑,直接抛出了诱饵。
“凡提供有用线索者,可入我合欢宗外门;若能直接指认……”虞笑棠朱唇轻启,“直接擢升内门弟子。”
集市上一片哗然。
阿墨的指尖在竹篮提手上收紧,指节泛出青白,她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翻涌的思绪。
虞笑棠的声音还在继续,但阿墨耳中只剩下血液奔流的轰鸣。
谢昭临的那黑色灵力在她脑海中不断盘旋,寻常修士的灵力都是清透的,即便是魔修也不过是暗红色,而这般纯粹的黑色……
——邪修?还是更危险的东西?
各大宗门对邪修向来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内门弟子……”
虞笑棠的承诺在耳边回荡,阿墨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药方。
——灵息散,能封修士灵力三个时辰。
若谢昭临真是邪修,这药足以让她在合欢宗面前原形毕露;若她只是叛徒,那自己也能借此换取自由,甚至……一步登天。
可谢昭临真的只是邪修吗?
合欢宗的内门弟子?呵,怕是指认完就会被灭口。
阿墨的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她太清楚这些名门正派的做派了——他们需要的从来不是真相,而是一个足够体面的理由。
阿墨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袖中的药方,眼底暗芒浮动。
她得赌,但不能赌命。
合欢宗的承诺再诱人,也得先确保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若她直接带人去抓谢昭临,只怕前脚刚指认,后脚就会被灭口——毕竟,一个知道太多的凡人,对名门正派来说,终究是个隐患。
阿墨的嘴角微微勾起,眼底闪过一丝算计。
若她先让谢昭临灵力尽失,以自己的手段未必不能控制住对方,届时将其捆了,再去与合欢宗谈条件……
届时先得到好处,再告诉其地点,自己也能迅速远遁。
至于谢昭临当初给她吃下的那颗“毒丹”?
——她早就不信了。
谢昭临那样的人,怎会把珍贵的毒丹浪费在一个凡人身上?那多半只是普通的养气丹,用来唬她的罢了。
阿墨的视线扫过集市角落的药摊,灵息散的配方,她只差最后一味了。
“姑娘要买什么?”药摊老者眯着眼问。
“月见草灰。”阿墨掏出几枚铜钱,“家里老人风湿犯了。”
老者不疑有他,包好药粉递来。
……
阿墨回到小院时,夕阳的余晖正斜斜地洒在井台上。她放下竹篮,装作要打水洗衣的模样,提着木桶走向老井。
“这井水近日越发浑浊了。”她自言自语,眼角余光却扫向西厢房——谢昭临的窗户半开着,隐约可见人影晃动。
阿墨将木桶缓缓放入井中,故意让绳索摩擦井壁发出刺耳的声响。
当木桶沉入水面时,她迅速俯身,指尖探向井壁那道熟悉的缝隙,青苔的湿滑触感传来,她摸到了那截蛇心藤——紫黑色的藤蔓依旧完好。
她手腕一翻,藤蔓滑入袖中,蜡封的表面沾着井水,在袖口洇开一片深色的水渍。
“阿墨。”
谢昭临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惊得她手一抖,阿墨镇定转身,见谢昭临不知何时已站在廊下,湿发披散,显然刚结束药浴。
“仙师。”她低头行礼,袖中的蛇心藤紧贴着肌肤,冰凉刺骨。
谢昭临的目光在她湿漉漉的袖口停留片刻:“井水凉,去烧些热水吧。”
“是。”阿墨应声,正要离开,却听谢昭临又道:
“等等。”
她的心猛地揪紧,脚步一顿。
“今日城里可有什么新动静?”
阿墨飞速调整面部表情,转身时已换上恭敬神色:“回仙师,合欢宗的虞少宗主亲自带人来了,正在挨家盘查。”她故意顿了顿,“说是要亲自抓人。”
“虞笑棠?”谢昭临的声音依旧平静,“她说什么了?”
阿墨垂首,声音恭敬:“凡提供线索者入外门,直接指认者……可入内门。”
“行,知道了。”
院中陷入沉寂,阿墨却依旧能感觉到谢昭临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仙师……”她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阿墨要去准备晚膳……”
谢昭临微微颔首:“去吧。”
阿墨在灶房安静地忙碌着,指尖轻轻一碾,蛇心藤的蜡封无声裂开,三滴紫黑色的汁液顺着她的指节滑落,悄然坠入粥中。
她动作不停,又拈起一撮月见草灰,指尖微搓,灰白的粉末便混入粥里,不见半点异样。
将其搅拌均匀后,粥中紫黑的颜色也迅速褪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只是寻常的调味,连呼吸都不曾乱一分。
“仙师,晚膳好了。”
阿墨端着粥碗走进院子,声音平静如常,将碗轻轻放在谢昭临面前,又摆好小菜,动作恭敬而自然。
“今日的粥倒是香。”谢昭临淡淡道。
阿墨垂手而立:“加了新摘的野菜。”她的目光始终低垂,没有多看那碗粥一眼。
谢昭临的瓷勺轻轻搅动粥羹,她抬眸看了眼垂首而立的阿墨,勺子缓缓送到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