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丝杀意如同一根淬毒的针,瞬间刺破了劫后余生的喜悦气氛。蔺勇不动声色地松开了西敏的手,心中警铃大作。
阿剌海的嫉妒,并不难理解。
在蒙古的军队体系中,荣耀与地位是靠战功和勇武换来的。阿剌海年轻有为,是塔察儿一手提拔的心腹,原本是军中最耀眼的将星之一。但自蔺勇出现后,尤其是在经历了“双子岩”和卡尚城的事件后,所有的光环都开始向这个神秘的汉人方士聚集。
而这一次穿越“迷魂沙海”,更是将蔺勇和西敏推上了神坛。他们以非凡的能力,拯救了整支军队,赢得了塔察儿近乎盲目的信任和所有士兵发自内心的敬畏。这一切,都让原本备受器重的阿剌海,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边缘化。
更致命的是,他看到了蔺勇与西敏紧握的双手。西敏是他奉命“看管”的囚犯,如今却成了与蔺勇并肩的英雄。在他眼中,这不仅是权力的旁落,更是一种属于男人的、对“所有物”被侵犯的羞辱。嫉妒,这颗最毒的种子,一旦在沙漠般空旷的心中生根,便会疯狂地滋长。
蔺勇很清楚,来自敌人的刀剑固然可怕,但来自同伴的暗箭,往往更加致命。
大军在原地休整了一夜。第二天,当队伍再次出发时,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士兵们看向蔺勇和西敏的眼神充满了崇拜,而看向阿剌海时,则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疏远。这种对比,无疑是在阿剌海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
西敏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她重新戴上了面纱,与蔺勇保持着刻意的距离,大部分时间都只是默默地走在队伍前方,专心致志地辨认着方向。但蔺勇能感觉到,她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同样隐藏着警惕。
这天傍晚,大军终于走出了“迷魂沙海”的范围,来到一片稀疏的灌木地带。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座小小的绿洲,那里有一口废弃的古井。
“今晚就在这里扎营!”塔察儿下令道,“检查水源,清点伤亡和物资!”
穿越风暴虽然没有造成大规模的人员死亡,但许多马匹和辎重都损失了,更严重的是淡水的匮乏。这口古井的出现,无疑是雪中送炭。
然而,当士兵们放下绳索打水时,提上来的水桶里,却是一滩浑浊不堪、散发着恶臭的泥浆。
“水井被污染了!”一名士兵大声报告。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感到了绝望。他们携带的淡水已经所剩无几,如果找不到新的水源,即便走出了沙漠,他们也撑不到阿勒颇。
“让我看看。”蔺勇走了过去。他蹲在井边,闻了闻那股恶臭,又看了看周围的土质。他发现井口周围的沙土有被人为翻动过的痕迹,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动物腐烂的气味。
“井里被扔了死掉的牲畜。”他得出了结论,“这是有人故意做的,为了阻止我们。”
“是阿勒颇的守军干的?”塔察儿愤怒地说道。
“不像。”蔺勇摇了摇头,“这里的痕迹很新,不会超过一天。阿勒颇的守军不可能如此精准地预测到我们的行踪和时间。”
他的话让在场的所有将领都陷入了沉思。如果不是敌人,那会是谁?
就在这时,阿剌海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在寂静的黄昏中显得格外刺耳:“会不会……是我们的向导,提前通知了她的同伙?”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西敏身上。
西敏的身体猛地一僵。她抬起头,隔着面纱,愤怒地盯着阿剌海。
“你血口喷人!”
“我只是提出一个合理的怀疑!”阿剌海冷笑道,“谁能保证你没有用我们不知道的方法,向外界传递消息?毕竟,你对这片土地了如指掌!”
他的指控极其恶毒,因为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在水源断绝、军心浮动的关键时刻,这种猜忌最容易煽动起士兵们的恐慌和怒火。
“住口,阿剌海!”塔察儿厉声喝止了他,“‘法蒂玛’刚刚和我们一起闯过了黑风暴,救了所有人的命!我绝不相信她会背叛我们!”
“将军,人心隔肚皮!”阿剌海不依不饶,“或许,拯救我们只是为了取得您的信任,而她真正的目的,就是把我们引到这个绝地,让我们活活渴死!”
他的话像一剂毒药,开始在士兵们中间蔓延。一些人开始用怀疑的眼光看向西敏。
蔺勇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一片冰冷。他知道,这是阿剌海精心策划的攻击。他利用了水源危机这个契机,将矛头直指西敏,其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动摇自己和西敏在军中的地位。
他必须反击。
“阿剌海将军的担忧,不无道理。”蔺勇突然开口,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他,包括西敏。
“但是,”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如刀,“要查明真相,光靠猜忌是没用的。我们需要证据。”
他转向西敏,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问道:“法蒂玛,你声称你的家族世代都是这片区域的向导。那么,你应该知道,除了这口被污染的井,附近是否还有其他的水源?”
这个问题,既是给西敏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也是一个巨大的考验。如果她说有,就必须找到;如果她说没有,就等于坐实了阿剌海的指控。
西敏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极力回忆着什么。最终,她点了点头,指向北方一片看似更加荒芜的乱石坡。
“有,”她的声音坚定,“在我的记忆中,那片石坡的下面,应该有一条地下暗河。我父亲曾经带我走过一次。但入口非常隐蔽,而且……可能会有危险。”
“危险?”阿剌海立刻抓住了话柄,“是早已设好的陷阱吗?”
“够了!”蔺勇打断了他,对塔察儿说:“将军,事已至此,我们别无选择。我请求带领一小队人马,和法蒂玛一同前往寻找水源。阿剌海将军,既然你如此怀疑,不妨与我们同行,亲眼见证,如何?”
他直接向阿剌海发出了挑战。
阿剌海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没想到蔺勇会把皮球踢回来。去,意味着要直面未知的危险;不去,则显得他胆小怯懦,只会背后说人。
“好!我去!”他最终咬牙答应,“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塔察儿立刻批准了这个行动。一支由二十名精锐士兵组成的小队很快集结完毕,由蔺勇、西敏和阿剌海共同带领,向着那片乱石坡进发。
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队伍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蔺勇和西敏走在最前面,阿剌海则骑马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像一头伺机而动的鬣狗。
蔺勇知道,这次寻水之旅,已经演变成了一场关乎信任、嫉妒和生死的赌局。
他相信西敏没有撒谎,但他更相信,阿剌海绝不会让他们轻易地找到水源。在这片荒无人烟的乱石坡里,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他握紧了袖中藏着的桃木短剑,灵识如一张无形的网,警惕地覆盖着周围的每一寸土地。他不仅要寻找生命之水,更要提防来自背后的,那双被嫉妒染红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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