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在古代福利院放贷,收割一国栋梁 > 7.流亡人士来临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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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暮,江玉妙并未到席上用饭,而是由严无纠端进房中。

她坐在案边,埋头执笔,旁边一叠写过的纸,齐齐整整,洋洋洒洒几千字。

“把饭放那儿,我完事再吃。”

他把托盘往案上一撂,劈手夺过笔,攥住她小臂。

“先吃饭。”

“别扰乱我,京城流亡的快来了,我得加紧定好养济院新规。”

“要是夜里病情加重,可别后悔。”

她只好顺服,领了饭,坐食案边,招手叫严无纠带上新规。

严无纠另取朱墨,在她黑字旁批注,修改完善。

见她偷暼,笔杆一抬,轻敲案角,“慢吃,吃完再给你看。”

他收笔时,江玉妙正好放筷,挪了一把交椅,与他并排坐着。

“你这些批注,是想我开个大牢?要晓得,原先严加管教那批人,都受不住,造反跑了,皇城来那些,更禁不起这样精密铺排。”

“精密?他们流落至此,可不是只带了辘辘饥肠,还会把算计带到养济院。你的六欲相面术看不到七情,宽进,就得严出。若再不管束入院者德行,不知又该生出多少个陈景。”

江玉妙转过脸,定定看他,笑得前仰后合,她早说严无纠大有可为,他不认,敌视她,桀骜不驯,如今竟百般替她筹谋。

“为何笑?”

“不告诉你,我猜不到你想什么,你也甭想猜着我的心。”

她低头,往下翻他朱批文案。

“设医者坐堂?院里预算不多,往日都是靠里间草药,或外请大夫。”

“今时不同往日,流亡者入城,身上一般染疫病,加上金国暗探出没,他们有比阿芙蓉更不寻常的毒物。”

“若是流亡者中有御医,我拼死把他收进来。”

“御医一般随皇上走,不到养济院。”

江玉妙推他胸口,嗔中带笑,“那你去鸿一皇帝身边,给我抢过来一个。”

他猝不及防,倒身后仰,覆手摁上胸口,喘息微微。

夜深人静,他突然道:“江小姐先看”,便自走开,捡碗筷出去。

江玉妙想留他再待,追来绕去,蝶扑般拦路,藕臂横展,“怎突然要走,不再指点我半刻?”

严无纠见她檀口微撅,罗袖勾挽,绷肩后撤道:“没什么”,错步溜了出去。

徒然苦了江玉妙,定在原地,愈发恼他深藏不露,呲牙回到榻上,胡乱翻他批注,竟看见一行着重标记,写着:严无纠义主,功德无量,务必为他安排清房,选中院西左数第三间。

烛影一晃,榻上人儿撇下纸页,斜斜冲向门外,左瞧右望,中院西左数第三间,恰与她的闺阁仅有一墙之隔。

这家伙,不肯开口向她要,反写纸上,一副傲然。

却说次日,陈景到平安街,进第七条巷子,往前五十步,一个茶器铺子。

门口悬一对褪色红灯笼,后边挂南瓜绣球,柜台坐着个精瘦汉子,正磨一柄短刀,每刮三下便停一息。

陈景扯下南瓜绣球,掀帘往里钻,顺手将绣球抛到柜台,刻薄道:“这玩意真丑,是该换一换了。”

“干你娘的,陈景!”精瘦汉子窜起,手掌啪一声拍在桌面,追着陈景背影骂道:“苗姐你都拿不下,真没用。”

陈景头也不回,往后院去寻卓勒,昂头挺胸,威风片刻,忽的一把弯刀,横于颈侧,身后两名辫发武士接近,封了他退路。

卓勒坐到石凳旁,手里握着一根箭杆,慢条斯理地削,他不抬眼,淡淡道:“陈景,那两兄弟没影了,你要是脑子不清醒,一会儿我帮你打掉。”

陈景反唇相讥:“卓勒,我还想问你呢!都怪你们,催苗姐下毒,打草惊蛇,引来了高手,养济院有个叫严无纠的,闹到山庄来,前头先是射了我一箭,后头又把那两兄弟分尸了。”

卓勒皱眉抬眼道:“是吗,严无纠射了你一箭,为何没过几天,你就款待他了呢?难道你见他手段了得,打算收买他……”

昨日早宴之事,卓勒果然听闻,无需多猜,也知是苗姐透露。

陈景笑道:“我自然要收买他,难道像你们这般野蛮,对人才都赶尽杀绝,搞得引火烧身才痛快。”

箭杆削好,卓勒把它架到角弓上,对准陈景,“嘴还是这么刁,事却办不好,我们一队人窝在这,要窝到鸿一皇帝班师回朝不成。你说,下一步打算做什么?好好回答我。”

“我帮你们混进养济院,你们去把军械图偷出来。”

军械图三字入耳,卓勒眸色骤沉,松了松弓臂,挥手屏退左右,他空了右席,准陈景入座。

三言两语剖明计划,陈景起身,眼往楼上一扫,一方雕花窗半开,窗外梨花簌簌落白,“苗姐呢?”

卓勒眉峰微挑,伸脚拦住他,“她本就属我麾下,此前擅离职守,与你勾勾搭搭,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既已归队,生死去留,再轮不到你来过问。”

陈景一跃而起,跳过他阻拦,手扣在腰后,晃了晃脑袋,径自往前,“我看一眼,总行吧。”

木梯吱呀,他三步两步上了阁楼,指节扣在门板上。

“苗姐,我昨日口不择言,来给你赔罪”,他掌心贴上门板,语调柔和,“你开个门缝,我有东西给你。”

屋内死寂,距门一丈远处,苗姐立于窗边,紧攥领口,噙着泪。

楼下,卓勒抱臂,目光如钩,在二人之间来回刮扫。

她看梨花落,伤感忧肠,往事历历在目。

贵胄之女一朝落魄,成了阶下囚,随暗探团南下,放毒制药,终日受队友欺凌,见陈景狂放,心切爱之,美色诱之,以寻求庇护,挣脱泥潭。

可陈景到底浪荡,何尝不是另一方泥潭。

思来想去,红颜薄命,福气挣扎不来,不如留在这边,老实做暗探,施阴谋算计。

苗姐把手从窗台收回,慢慢退后,卧到被里,嚎啕大哭一场。

陈景听见,叹了一声,放下赔罪的手链,与卓勒告辞。

经过茶器铺面,那精瘦汉子仍低头磨刀,嘴角却翘着,显然是笑话他。

陈景忽的俯身,肘支柜台,笑吟吟凑近,“喂,看门狗,出门带个面罩,你们已经暴露了。”

瘦子暴起,提刀吓唬他,“娘的,上峰怎么就认你当卖路鬼,等上头发话处决你,我要亲手剥了你的皮。”

陈景反怼他:“那你尽量活到那天。”

说罢转身,出了门,发尾迎风一飘,巷口有香车载送,须臾,至北边镇淮门,忽见一杆灰影立在墙根。

“严无纠,你怎走得比我车还快?”陈景问他。

严无纠抬眼望去,见陈景打车上下来,穿件天青纱氅衣,藕荷色中单,腰间悬白玉连环。

听他若有所指,料想跟踪之事败露,平安街窝点,不日转移,无需再蹲守。

见他神色狂荡,定是酝酿了新点子,莫非仍对江玉妙下手,接着求娶?郞有情,妾未必无意。

思及此事,严无纠的心紧了紧,转身出城门,寻江玉妙身影。

镇淮门外,旌旗猎猎。

两家棚屋比邻而建,左边挂匾写“安福院”,朱漆深重,架上布棚高搭,后方粮车十数。

右边粗麻布写“养济院”,墨迹未干,江玉妙坐棚下,一张木几,一只水盂。

官府设关卡,就在二者正中。

三名兵卒,护着主薄赵郭,他肩搭黄绶,端坐桌后执笔录名。凡有进城者,需交来历凭证,户籍、路引、商票,复由他判定入城资格。

无凭证者,或有证却模糊者,皆斥退五十米外,编入临棚等候,留待观察。

“官府只审不收,两院若有意接手,救来历不明之人,日后查出奸细,尔等可得担责。”

这是知县传下的口谕,临棚中人,不乏京师灾民,出逃仓促,遗落来历凭证,情有可原,不收实乃不仁不义,可若贸然收编,容易误入祸害。

正好两院设棚,打着招揽人才的鬼主意,管理之责,可由他们承担,为官府避险。

临棚苦声连片,人挤作一团,或披残衫,或抱幼儿。听到主薄下令,登记入院,有望进城,便一跃而起,扑到左右两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