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老天爷忘了关的淋浴，哗啦啦往下倒，砸在叶辰脸上生疼。他刚瘫坐在甲板上喘口气，胳膊上的伤口被雨水一泡，疼得他龇牙咧嘴。船在海里跟片叶子似的晃悠，一个浪头打过来，船身猛地一斜，叶辰的手本能地撑在甲板上，摸到一手黏糊糊的。
低头一看，是刚才杀那两个护卫溅的血，这会儿混着雨水在甲板上汇成小水沟，看着有点恶心。他骂了句脏话，刚想挪个地方，眼角余光瞥见船舷边的海水。
那水里有个倒影，是他自己的脸。
叶辰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不对劲。
他迟疑着凑近船舷，雨太大，海浪也翻涌，那倒影晃得厉害。他眯起眼仔细看——苍白的脸，被雨水打湿的头发贴在额头上，还有那只左眼。
哪还有什么金色竖瞳？
那分明是一只血红色的眼瞳！像刚从血水里捞出来似的，红得发紫，透着邪门的光。更吓人的是，在那血红色的瞳孔深处，还有无数细小的黑色符文在慢慢转，跟活的虫子似的。
操。叶辰低骂一声，伸手去摸自己的左眼。手指碰到眼皮，还是温热的，软软的，没啥不一样。可当他再次看向水面，那血红色的瞳孔和旋转的符文还在，一点没变。
这怎么回事？上一回看还是金色的。
难道是跟玄尘老贼那点残识有关？还是萧千绝搞的鬼？那句容器到底是什么意思？
问题一个接一个冒出来，叶辰的头开始疼。他甩了甩脑袋，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走，可没用。那血瞳的倒影就像焊在他眼睛里了，怎么都挥之不去。
四周静得可怕。除了雨声就是海浪打船的声音。远处的海岸线早就看不见了，只有漆黑一片的大海和同样漆黑的天，偶尔一道闪电劈下来，惨白的光瞬间照亮他惊恐的脸，又瞬间消失，把他扔回更浓的黑暗里。
不能慌。叶辰对自己说。越慌越容易出事。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rainwater呛进鼻子里，又酸又涩。
他得搞清楚这血瞳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好是坏？能不能控制？
叶辰盘腿坐起来，尽管船晃得厉害，他还是努力稳住身体。他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开始调动体内那股刚融合没多久的淡金色真气。这真气是吞噬禁术和无脉真气混在一起的产物，还不太听话，但总归比以前强多了。
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一丝真气，往左眼这边挪。速度很慢，跟探路似的。
就在那丝真气快要碰到左眼的时候，异变突然发生！
左眼像是变成了一块烧红的磁铁，那股淡金色真气根本不受控制，嗖地一下就被吸了过去！速度快得叶辰都来不及反应！紧接着，左眼深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有人拿绣花针在他眼球上扎了一下。
嘶——叶辰疼得倒抽一口冷气，猛地睁开眼睛。
眼前的世界变了。
雨还是那个雨，船还是那个船，但所有东西都蒙上了一层诡异的血红色。更奇怪的是，那些雨水落下的轨迹，在他眼里变得特别慢，一滴一滴，看得清清楚楚。甚至连远处海浪翻涌的样子，他都能看清每一个浪花是怎么起来的，怎么落下去的。
这视野...比以前的金瞳还要厉害！
还没等他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瞳孔里那些黑色的符文突然转得飞快！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几乎变成了一道道黑色的线。左眼的刺痛也越来越强烈，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眼睛里钻出来。
妈的！叶辰骂了一句，想用手按住眼睛，可手刚抬起来，就感觉体内的真气像是开了闸的洪水，哗啦啦地往左眼涌！怎么拦都拦不住！
不好！叶辰心里咯噔一下。这情况跟上次在幽冥血狱吸收玄尘老贼残识的时候有点像，但这次更凶，真气流失的速度快得吓人！照这么下去，他非得被抽干不可！
他立刻双手结印，想运转功法把真气稳住。可是没用！那血瞳的吸力太大了，他的控制力在这股力量面前就像纸糊的一样，一撕就破。
给我停下！叶辰低吼一声，额头上青筋都爆起来了。他咬紧牙关，拼尽全力想把真气往回拉，可体内的真气还是一个劲儿地往外跑。
甲板上的雨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打转了，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围着叶辰转。雨水里混着的血沫被漩涡卷起来，看着有点恶心。
就在叶辰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怀里突然热了一下。
是那个装着镇魂石的黑色香囊！
那热度来得很突然，而且越来越烫，烫得叶辰差点叫出声。紧接着，一道暗淡的蓝光从香囊里透出来，映得他胸口一片蓝汪汪的。
这蓝光...怎么有点眼熟？
叶辰还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就感觉怀里的香囊突然砰的一声轻响，好像炸了。然后，一个凉凉的东西从香囊里飞了出来，悬在他面前。
是镇魂石！
那块黑漆漆的石头，这会儿正散发着幽幽的蓝光，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像个调皮的萤火虫。
叶辰愣住了。这玩意儿怎么自己飞出来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镇魂石化作一道流光，嗖地一下，直奔他的眉心！
我操！叶辰吓了一跳，想躲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觉得眉心一凉，那块石头就像烧红的烙铁一样，烫得他脑子都快炸了！
啊——！他忍不住叫出声来，身体猛地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甲板上。
奇怪的是，随着镇魂石嵌入眉心，左眼的刺痛竟然开始缓解了。那种被吸干的感觉也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两股力量在他脑子里打架，一股热的，一股凉的，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热的那股应该是血瞳的力量，凉的就是镇魂石了。
叶辰躺在甲板上，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他脸上，他却没什么感觉。他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一会儿是血红色，一会儿是幽蓝色，两种颜色不停地闪。
然后，一些奇怪的画面开始在他脑子里浮现。
不是他的记忆。
是一个阴暗潮湿的洞穴，墙壁上刻满了九头蛇的图案，看着阴森森的。洞穴中央有个石台，上面好像躺着什么东西，盖着黑布。
一个穿着黑色道袍的年轻人站在石台前，背对着叶辰。那背影有点眼熟
突然，那年轻人转过身来。
叶辰的心脏猛地一缩！
是玄尘老祖！
但是又不太像。眼前的玄尘老祖看起来年轻多了，脸上没有那种道貌岸然的慈祥，反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鸷和疯狂。他的眼睛盯着石台上的黑布，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
快了...就快成了...玄尘老祖喃喃自语，声音很轻，但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突然，整个洞穴开始震动。石台上的黑布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开，露出下面的东西——不是什么珍宝，而是一个巨大的九头蛇虚影！九个蛇头在黑暗中扭动，吐着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玄尘老祖却一点都不怕，反而跪了下去，对着九头蛇虚影磕了三个头。
伟大的九头蛇神，玄尘老祖的声音带着谄媚，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找到了容器，准备好开启噬灵禁术。请您赐予我力量，助我完成大业！
九头蛇虚影的中间那个头突然低下，巨大的蛇眼盯着玄尘老祖，像是在审视他。过了一会儿，一个沉闷的声音在洞穴里响起，震得叶辰的耳朵嗡嗡作响。
愚蠢的人类...那个声音说，你可知这禁术的代价？
弟子知道！玄尘老祖磕头如捣蒜，弟子愿意付出一切！只要能得到力量，只要能让我成为修真界之主！
九头蛇虚影发出一阵像是嘲笑又像是满意的嘶鸣。很好。那就用你的灵魂作为契约，与我定下血誓吧。待噬灵禁术大成之日，便是我族降临之时...
后面的话叶辰就听不清了。画面开始变得模糊，扭曲，像水中的倒影一样散开。玄尘老祖的脸，九头蛇的虚影，还有那个刻满图腾的洞穴，全都混在一起，最后变成了一片血红。
在那片血红中，叶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图案——正是他左眼瞳孔里那些旋转的黑色符文！它们刻在洞穴最深处的石壁上，形成一个巨大的阵法，阵法中央，躺着一个小小的婴儿，心口处有一个血红色的印记，跟叶辰左眼的符文一模一样！
不——！叶辰猛地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全是冷汗，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冷汗。
刚才那些...是玄尘老贼的记忆？他和九头蛇有勾结？那个噬灵禁术是什么？还有那个婴儿...
无数的疑问像毒蛇一样钻进叶辰的脑子里，搅得他头痛欲裂。他捂住头，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就在这时，左眼突然又亮了起来！红光大盛，比刚才还要亮，刺得他眼睛都睁不开！
不好！叶辰心里暗叫一声，知道要坏事。他猛地看向四周，发现周围的雨水和海风竟然又开始旋转了！而且这次的范围更大，连天上的雷电都像是被吸引了过来，一道道银白色的电光在云层里穿梭，看着就像龙在翻身。
这血瞳...它在吸收灵气！而且是无差别的吸收！
雨水里的灵气，海风中的灵气，甚至雷电里的狂暴能量，全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朝着叶辰的左眼涌去！
快停下！老子撑不住了！叶辰大喊，感觉自己的身体像个快要被吹爆的气球。体内的力量在疯狂增长，但也越来越失控。经脉被撑得胀痛，骨头缝里都像塞满了沙子，又疼又麻。
他看到甲板边缘的一块木板，离他最近，那些靠近木板的雨水和灵气被吸走之后，那块木板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枯、开裂，最后咔嚓一声，碎成了粉末！
操！叶辰吓得魂都快飞了。连木头都能吸干，那他自己呢？会不会也被这玩意儿吸干？
不行！绝对不能让它继续下去！
叶辰咬紧牙关，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他猛地调动体内所有剩下的意志力，不是去控制血瞳，而是——
给我断！
他要用一种更极端的方式，强行切断灵气的来源！
只听噗的一声，叶辰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那口血在空中散开，变成一片血雾。与此同时，他左眼的红光突然一暗，吸收灵气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管用了！
叶辰心中一喜，但还没等他高兴起来，就感觉到一阵剧烈的虚弱感袭来，腿一软，差点又摔在甲板上。他晃了晃，勉强扶住旁边的船舷才站稳。
刚才那一下，几乎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
血瞳的红光还在闪烁，但已经没那么亮了。周围的灵气漩涡也渐渐平息下来。雨水又变成了普通的雨水，哗啦啦地往下落。
叶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感觉自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湿透了，一点力气都没有。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刚才撑船舷的时候，好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这一看，差点没把他魂吓飞了。
在他右手的掌心中央，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印记——跟他左眼瞳孔里那些黑色符文一模一样！
血红色的，小小的，像个纹身一样，刻在他的手掌心里，微微发烫，还一跳一跳的，跟心跳似的。
叶辰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玩意儿...从眼睛里跑出来了？
它在扩散！
诅咒...这东西真的是诅咒！
叶辰颤抖着伸出左手，轻轻地碰了碰右手掌心的符文。指尖刚一碰到，就感觉一股微弱的吸力传来，同时，眉心处的镇魂石印记也微微亮了一下，好像在回应这股吸力。
左眼，掌心，眉心的镇魂石...它们之间好像有什么联系。
叶辰抬起头，看向漆黑一片的大海。雨还在下，但好像小了一点。远处的海面上，除了翻滚的浪花，什么都没有。执法堂的追兵应该是被甩掉了，但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比追兵更可怕的东西，现在就在他自己的身体里。
玄尘老贼，九头蛇，噬灵禁术，容器...这些词像咒语一样在他脑子里打转。他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陷阱里，而挖这个陷阱的，就是那个道貌岸然的正道魁首。
青石村的灭门惨案...会不会也跟这个有关？
叶辰紧紧握住右手，指甲深深嵌进肉里，扎破了皮，流出了血。但他感觉不到疼，掌心那个血红色的符文在鲜血的映衬下，显得更加诡异，更加邪门。
玄尘老贼，九头蛇...叶辰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警惕，不管你们在玩什么鬼把戏，不管这个诅咒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老子都不会坐以待毙。
他抬起头，望向无边无际的黑夜，雨水打在他的脸上，冰冷刺骨，但他的眼神却越来越坚定。
他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也不知道这条船会把他带到哪里去。但他知道，从他左眼变成血红色，从那个诡异的符文印在他掌心开始，他的人生，又走到了一个新的岔路口。
这一次，他面对的，可能是比灵脉闭塞更可怕的困境。
[本章完]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