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知颜放下筷子,绿竹递给她一块丝巾,她擦了擦手,接过信函,不过须臾就读完了,嗤笑道:“朱氏倒是有意思,还想拿捏我,让我尽快解决外室腹中胎儿,她会给我秘药,中午就派人送过来。”
“大夫人造的孽实在太多了。”绿竹轻摇了摇头,“主子,您别插手。”
“我当然不会,我还等着看戏呢,不过,我要助推一把。下午,你拿我的帖子去找城中的刘太医,亲自接他过府。”
“主子,这位刘太医先前似乎出了点事儿,听说治死人了,京中已无高门世家找他看诊,只有些小吏府邸才会找他。”
“治病救人哪有一定就成的道理,也不一定就是他的缘故,就找这位刘太医。”章知颜想起前世,这位太医还替自己诊过脉,是位仁义负责的好太医,而那桩事故不过就是涉及到高门后宅阴司,他背锅了而已。
“是,主子。”
用完早膳后,章知颜继续打理后院庶务,又见了两位掌管廖府庄子、铺子的管事嬷嬷。
午时二刻,章知颜起身去廊下松松筋骨,绿茵给她拿了张黄花梨木椅子坐着,又拿了一张小几,放上茶盏茶碗。
春景明秀,花坛中的月季、紫罗兰、茶花竞相盛放,团簇压枝,馨香馥郁,院中的青石板路一路曲蜒至院门口,门口两边墙上爬满了紫藤,藤枝叶缠蔓绕,绿意盎然。
抬头一望,碧空澄净,云影徘徊,今日倒是个踏青的好日子,可惜,章知颜并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她私心想着,或许哪一日和离出府,便有这样闲散的好时光了。
绿荷进来时就见自家主子坐在廊下看着门口,笑着行礼,“请主子安,这是靖安侯府送来的食盒。”
绿竹接过放到章知颜身旁小几上,章知颜打开一瞧,里头除了一个精致白玉瓷瓶,果然什么都没有。
“侯夫人还真是说到做到。”绿竹嘲了一句。
“你下去吧,用过午膳就去接那位刘太医来。若有外人问起,就说我又染风寒,头疼脑热的。”
“是。”绿竹颔首就退下。
章知颜把白色瓷瓶拿出来,问绿荷,“刚才送食盒的,你可看清了?是不是章家的家生子抑或是新来的仆妇小厮?”
“是侯夫人院里的,应该是二等丫头,小喜。”
“那就好。你们可还有跟侯府联系的人?”
“回主子,有。”
“盯着那边,尤其打探一下这个小喜,若是她有任何动静,譬如病了或者被罚了,一定要告知我。”章知颜微微眯眼,对于朱氏的行事作风,她很清楚,只怕这小喜会有大的变故。她要护住这个小丫头,日后有大用处。
待用过午膳,二小姐廖卿又拿着昨日章知颜交于她的账本过来了。
“打扰嫂嫂了。本该是您午歇的时候,可我......”廖卿挤出一个笑容,她心里着急,想要快点上手。
总不能嫁去婆家府邸后,自己还像个傻瓜似的,管账、记账、管理铺子这种事自有管事嬷嬷代劳,可主子也不能什么都不懂,否则就会遇见仆大欺主的下人。
“坐下吧,我很少会午歇。”章知颜笑着招呼她,“上午来过两个管事,她们走了。明早,用过早膳,你再过来。”
廖卿脸色略微尴尬,“嫂嫂,我昨夜看了很久,所以晨起晚了,想着上午您还有很多事要忙,便没来叨扰。”
“无碍的,如今府中又没可请安的地方。晚起就晚起吧。”章知颜也喜欢不用早起请安的日子。
廖卿坐下后,账本就被绿茵拿着给章知颜了,章知颜笑道:“这里有一本廖府田庄进项的,管事嬷嬷记得清楚直白,你看看。”
廖卿接过,她有些紧张,昨夜那两本账尚且看得一头雾水,今早还起晚了,若是让父亲知道,恐怕会对她失望。
虽说如今府邸就她一位千金了,可她跟世子廖川的兄妹情并没有多少,国公爷这位父亲也是最近才对她这位庶出女儿好的。她不想让父亲失望,更不想失宠。至少在她定下好亲事前,不能失去父亲的关爱。
廖卿翻开瞧了瞧,这本记得简单多了,好像能看明白,她瞧向章知颜,“嫂嫂,你真厉害,又会管家又镇得住下人。对了,我刚才经过北苑,看见惠姨娘了。她好像跟大哥一起用过午膳,正送大哥往北门离开。”
章知颜心知肚明,廖川很有可能去铜雀胡同了,毕竟陆瑶有孕,他要多看顾些,“惠姨娘很早之前就是你大哥的屋里人了,我不过就是让她过了明路。”
“嫂嫂,你真贤惠。不过你放心,我永远都是你这一头的。”廖卿表明自己的立场,脸上带着和善的笑意。
章知颜笑道:“这几日辛苦你每日上午来,回去用午膳,下午若是有管事来我这儿禀报庶务,我就喊你过来听,若无,你便自己安排。”
“好,多谢嫂嫂。”
“十八那日,是祭祀祈福的好日子,我要去白马寺进香,你跟我一起,打扮得素雅些,到时应该还会碰见其她夫人。”章知颜心知廖卿也到了为她自个儿的亲事筹谋的时候了,她不介意带她出去见见其她夫人。
听及此,廖卿露出了一个略带娇羞的笑容。
未时三刻,廖卿总算跟章知颜学会了如何看账目,章知颜让她回自己院子歇息。
待她走出玉琼院院门,就见绿竹带着位拿着医药箱的太医。绿竹面上镇定,大方行礼,“世子夫人晨起鼻塞头疼,奴婢奉命去请太医。二小姐慢走。”说完就带着刘太医进去。
廖卿微笑颔首,“快去吧。”到了院门外,才觉奇怪,刚才也不见嫂嫂有何不适,而且姑嫂俩个还相谈甚欢。
“姑娘,世子夫人看着挺好的,不像染风寒,不会是有孕了不想张扬吧?”廖卿身边的丫头紫嫣悄声提醒。
“别胡说。”廖卿低声呵斥,“八字没一撇的事,咱就当不知,明日我再问问。”
她回头瞧了两眼,随后去大厨房,拿了三盘点心塞进食盒往国公爷的外书房走去。
日朗风清,玉琼院的正厅穿堂里,刘太医已把那瓶白瓷瓶里的药粉倒出来,仔细闻了闻,浅尝微末,又向绿竹讨要了一碗清水漱口。
“如何?”章知颜问他。
“十足分量的莪术、夏枯草、苦参,就看下药之人想放多少了。而且里头还有......”刘太医蹙眉,这种后宅阴司的秘药,他见的多了,去岁年末,他就被殃及后宅之争背了黑锅,今日他有些后悔来这护国公府,无奈闭了闭眼,有些踌躇不定,要不要全部实情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