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尴尬的对话总算被打断。
徐明哲趁机揽着妻子离开，走出老远还能听见孙建军骂骂咧咧的声音："买什么料子！就知道败家......"
夕阳把一家三口的影子拉得很长。
小鸿宇趴在父亲肩头，黑葡萄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石凳方向，也不掉眼泪，也不哭闹，只是安安静静看着。
沈净秋叹了口气，轻声问："明哲，你说他们怎么这样对孩子？"
徐明哲冷笑："因为他们缺德。"
沈净秋一愣："唉……作孽啊。"
说完之后，她心里一阵庆幸。
幸亏自家老公发现了那家人的不对劲，即使把孩子换了回来。
否则，她不敢想要是小鸿宇被孙建军一家那么对待，自己知道真相之后，心里会有多崩溃？
怕是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吧！
徐明哲摇摇头，没再多说。
他低头亲了亲儿子软乎乎的小脸，心里暗暗发誓，这一世，他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的家人。
至于孙家……
他们的报应，才刚刚开始。
中午的饭刚盛上桌，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喊叫声。徐明哲正往碗里舀汤，还没来得及，把菜端上来，院门就被人"哐哐"拍响。
"明哲哥！出事了！"
一个半大小子在门外扯着嗓子喊。
徐明哲拉开门，就见村里的小青年王铁柱满头大汗地站在那儿，脸色煞白："建、建军家的孩子让野狗咬了！脸和胳膊都撕烂了，血糊糊的，现在正往诊所抬呢！"
徐明哲手里的汤勺"当啷"掉在地上。
他早料到孙建军夫妇不上心会出事，却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
"怎么了？"沈净秋从里屋探出头，月子里的妇人脸色还带着虚弱的苍白。
"没事。"徐明哲迅速挡在门口，遮住她的视线，"建军家有点事，我去看看。你先把饭吃了，别等我了。"
沈净秋蹙眉："要紧吗？要不要......"
"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弯腰捡起汤勺，故意把话说得轻描淡写，"你歇着，我很快回来。"
自家媳妇儿还在坐月子，受不得惊吓。
更何况沈净秋是多么心思细腻的一个人，要是看到那样血淋淋的场景，怕是要钻牛角尖。
等赶到村口，血腥味混着尘土味扑面而来。
孙建军用件破汗衫裹着孩子，暗红的血渍透过布料晕开一大片。吴春梅跟在后头，眼神发直，活像丢了魂。
他们身后跟着一群围观群众。
"造孽啊！"
李婶拍着大腿数落，"两口子一块儿去供销社，把孩子扔石凳上半个钟头！"
"那野狗群可凶了。"王叔还跟着比划，"要不是张老汉赶牛车经过，娃娃怕是要被拖进林子里......"
徐明哲拨开人群走近。
只见汗衫缝隙里露出的小脸上有半只犬牙印，右耳被咬破了皮，胳膊上的伤口也沁着血珠，看起来很是吓人。
孩子已经哭不出声了，只偶尔抽搐一下。
像条离水的鱼。
"明、明哲......"
孙建军抬头看见他，像抓住救命稻草，故意演出一副后悔莫及，慈父心切的模样，"你、你认识县医院的医生对不对？帮、帮帮狗娃......"
"现在知道急了？"徐明哲脸色平静，只是淡淡的说，"当初把孩子独个儿扔村口时想什么了？我不是跟你说了，上点心。"
围观的村民顿时安静下来。
孙建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怀里的孩子突然微弱地咳出一口血沫。
吴春梅见徐明哲不为所动，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起来。
"我们也是头一回当爹娘啊！谁还没个疏忽的时候？你要是不愿意帮忙就直说，何必在这儿说风凉话！"
她这一嗓子嚎得凄厉。
围观的村民顿时骚动起来。
"明哲啊，"李婶搓着手劝道，"孩子要紧，先别说这些了......"
"就是，"王铁柱他爹叼着旱烟嘀咕，"当了军官就是不一样，说话都带着官威。"
徐明哲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前世孙建军一家最擅长的就是这一套。
利用乡邻的同情心，把他架在火上烤。
多少次他吃了闷亏还浑然不觉，不仅家产全被一点点蚕食殆尽，甚至明里暗里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嫂子这话可就不地道了。"
他提高嗓门，声音里带着刻意的痛心，"我徐明哲什么时候说过不帮？"
他大步上前，一把掀开血糊糊的汗衫。
狗娃惨白的小脸露出来，右脸颊的皮肉翻卷着，隐约能看见森白的牙印。
围观的妇女们倒吸一口凉气，纷纷别过脸去。
"现在就去诊所！"徐明哲斩钉截铁地说，"诊所治不好就去县医院，县医院不行就去省城！这伤必须治好，一点疤都不能留。"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盯着孙建军，"毕竟是你们唯一的孩子，不管多少钱，孩子都要放在第一位啊！"
最后一句话像刀子般捅进夫妻俩心窝。
孙建军的脸色"唰"地变了。
"这、这得花多少钱？"
"我估摸着......"徐明哲掰着手指头算，"清创缝合得要，破伤风针也得打，后续植皮手术。要是感染了还得用进口抗生素，几百块总是要的。"
"几百块？！"
吴春梅的哭嚎戛然而止。
她下意识看向丈夫，却见孙建军额头青筋暴起，腮帮子咬得咯吱响。
人群安静得可怕。
徐明哲一把抱起孩子往车上放："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啊，再拖着就要来不及了。"
孙建军的脚像生了根似的钉在原地。他盯着牛车，突然结结巴巴地说："要、要不先让我妈看看......"
"建军！"徐明哲厉声喝道，"婶子也不是医生，这可是你亲儿子！你听听自己说的什么话！"
围观的人群炸开了锅。
"孙建军你疯啦？"李婶急得直跺脚，"钱算什么？卖房子卖地也得治啊！"
"就是！"王铁柱他爹烟杆子敲得啪啪响，"你们两口子刚才不还哭天抢地的？"
孙建军的脸涨成猪肝色，吴春梅更是一脸不知所措地跪坐在地上，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屁都不敢吭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