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要主动挑衅教会？”莉娅的紫瞳在黑暗中如两簇幽火，陈霄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紧扣自己后领的指尖微微发颤，仿佛那是悬在悬崖边的手。远处传来铁靴碾碎瓦砾的脆响，橙红色的火把光晕如同贪婪的舌头，正顺着街角一点点舔舐过来。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陈霄压低声音，喉结滚动着咽下紧张。他将怀里哭到脱力的孩子轻轻交给匆匆赶来的老妇人，粗糙的手掌擦过孩子沾着泪痕的脸颊，“先离开这里。”
话音未落，精灵少女的指尖骤然亮起淡绿色微光，仿佛握住了一把初春的嫩芽。地面突然如活物般隆起，树根状的凸起缠绕而上，陈霄只觉脚下一空，整个人便坠入散发着潮湿霉味的地下通道。坠落的瞬间，头顶传来石板闭合的闷响，紧接着是教会骑士气急败坏的咒骂，那些污言秽语像是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这是......”陈霄的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回荡。
“精灵的逃生密道。”莉娅松开手，陈霄重重摔在铺满松软苔藓的地面，发出闷哼。黑暗中，几点荧光悄然亮起，是附着在墙壁上的发光菌类，它们如同镶嵌在夜空中的微型月亮。借着这微弱的光芒，陈霄看见通道两侧刻满藤蔓状的花纹，有些地方还镶嵌着发光的绿色水晶，水晶的光芒与菌类的荧光交织，在墙壁上投下诡异的光影。
陈霄揉着摔疼的尾椎骨艰难起身，眉头紧皱：“你早就准备好了这条退路？”
“三个月前。”莉娅的银发在荧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宛如覆盖着一层薄霜。她突然转身，紫罗兰色的眼眸直直地盯着陈霄，仿佛要将他看穿，“你教给那些孩子的文字——它们能引动元素共鸣。”
这不是疑问句。陈霄的思绪瞬间被拉回酒馆那场惊心动魄的场景，《将进酒》的诗句如何如惊雷般引爆元素之力，还有老匠人临别时塞给他的木牌，那个刻着“仁”字的木牌迸发金光的画面历历在目。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低沉：“在我的世界，这叫‘言灵’。”
就在这时，通道突然剧烈震动，仿佛地下有头巨兽在苏醒。碎石如雨点般簌簌落下，陈霄本能地护住头部。莉娅眼疾手快地拽住他的胳膊，大喊：“他们用了爆破咒！”两人在狭窄的通道中狂奔，脚步声与震动声交织，仿佛一曲紧张的鼓点。
转过七个弯道后，眼前的景象让陈霄的呼吸陡然停滞。穹顶般的溶洞内，半座白色石塔矗立其中，宛如一位沉睡的巨人。塔身上缠绕着发光的银色藤蔓，那些藤蔓组成奇特的纹路，在月光下流转，像极了流动的银河。藤蔓上偶尔滴落的液体，在地面溅起小小的荧光火花。
“先民遗迹。”莉娅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带着难以掩饰的敬畏，“精灵典籍里管它叫‘沉默的图书馆’。”
陈霄的指尖不受控制地伸向石塔基座，无意识地描摹着上面的刻痕。那些线条组成的图案太过熟悉——弯曲的横竖，交错的笔画，分明是变体的甲骨文！他的心脏开始疯狂跳动，声音因激动而发颤：“这些符号......在我的世界，这是三千年前的文字。”
莉娅的尖耳朵突然竖起，像两柄出鞘的匕首：“你说什么？”
陈霄顾不上回答，他扑向最近的石碑，手指急切地抚过那些被苔藓半掩的刻痕。当读到第三行时，他突然笑出声，笑声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蒹葭苍苍’......这是《诗经》！”
“你认识这些神文？”莉娅的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胳膊，她的声音里充满了震惊与期待。
“不是神文，是诗。”陈霄深吸一口气，胸腔因激动而剧烈起伏。他用中文缓缓念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话音未落，缠绕在石塔上的银藤突然暴长！无数光点从藤蔓上腾起，在空中组成流动的文字。莉娅下意识地惊叫着后退，却见那些光字排列成熟悉的精灵古诗格式，仿佛跨越时空的对话。
“这不可能......”莉娅的瞳孔剧烈收缩，“精灵圣歌《晨露集》的原始版本！”
地面再次震动，这次伴随着金属碰撞的铿锵声。陈霄的目光如炬，看见洞口处闪过圣骑士的银甲反光。他不假思索地抓住莉娅的手腕，大声喊道：“继续念！说不定能激活防御系统！”
精灵少女清脆的吟唱与陈霄低沉的中文朗诵在空中交织，宛如一曲奇妙的二重奏。银藤疯狂舞动，光点凝聚成箭矢形状，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流光。当第一个圣骑士举着盾牌冲进溶洞时，整片藤蔓突然发出刺目的白光，光芒中似乎有古老的虚影在舞动。
“后退！”赛琳娜的厉喝在通道内回荡，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审判长黄金面具下的眼睛眯起，她手中的水晶球正显示着溶洞内的能量乱流。画面突然扭曲，最后定格在陈霄被银光笼罩的侧脸，那光芒将他的轮廓勾勒得如同神明。
“东方异端......”她的指尖缓缓划过水晶球表面，球体内浮现出与石塔上完全相同的文字，“终于找到你了。”
溶洞内，陈霄看着被藤蔓缠成茧状的圣骑士们，喉咙发紧，仿佛有块巨石压在那里。莉娅正用精灵语快速记录空中漂浮的光字，她的羊皮纸上已经写满三种文字对照的笔记，笔尖在纸上飞速滑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些诗篇......”莉娅突然抬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在精灵传说里，它们是打开‘真理之扉’的钥匙。”
陈霄弯腰捡起一块从圣骑士身上掉落的金属牌。牌子上用教会文字刻着“净化”二字，却在边角处藏着个小小的甲骨文“囚”字，仿佛在诉说着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看来教会知道得比我们想象的多。”他摩挲着金属牌上的刻痕，突然听见阿尔杰标志性的大嗓门从某个通风管道传来。
“以锻炉之名！你们把魔法藤蔓当宠物养了吗？”
矮人工程师灰头土脸地从石塔底部钻出来，怀里抱着本青铜封面的厚书，书页边缘还沾着齿轮油。当他看见满地的银藤和飘浮的诗句时，浓密的胡须激动得直抖：“《天工开物》里说的‘文以载道’，原来是真的！”
陈霄正要回答，突然感觉胸口发烫。老匠人给的木牌正在衣袋里剧烈震动，牌上的“仁”字透过布料发出血色的光，光芒中似乎有古老的符文在流转。与此同时，整座石塔的符文开始逐一亮起，在穹顶投射出巨大的星图，星图中闪烁的光点仿佛在诉说着宇宙的奥秘。
“不好！”莉娅猛地合上笔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神谕水晶的监控延迟要结束了！”
阿尔杰已经麻利地拆下石塔某块刻满齿轮图案的墙砖，金属碰撞声在溶洞内回响：“矮人古籍记载，每个遗迹都有应急通道——”
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钟声打断。那不是教堂的铜钟，而是某种更古老的、带着金石之音的鸣响，钟声在溶洞内回荡，震得人耳膜发疼。陈霄看见星图中浮现出黄河的轮廓，而木牌上的“仁”字突然浮到空中，化作一道红光射向塔顶。
在红光触及塔尖的瞬间，陈霄听见了赛琳娜冰冷的声音通过某种传音魔法在洞内回荡：“以七神之名，异端者将受——”
银藤突然全部转向，在红光周围结成密不透风的屏障，藤蔓上闪烁的光芒如同千万双警惕的眼睛。陈霄最后的意识，是被某种力量拽入星图中央的漩涡，而莉娅惊呼着抓住他衣角的手，正在一点点滑脱，她的声音在漩涡中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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