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窝头往三大妈手里一塞，压低了声音，但那股子得意劲儿怎么也藏不住：“看见没？看见没？这就是文化人的脑子！那萧云，愣头青一个，用两块精粮，换了我一本破画书！你说他傻不傻？啊？”
三大妈接过窝头，也是眉开眼笑：“哎哟，老闫，你可真行！这俩窝头，够咱们家解放和解旷明天的早饭了。
”
“那是！”三大爷一挺胸膛，推了推眼镜，“跟他换本书，那是看得起他！我这是在教他做人，让他知道知道，知识的价值！嘿嘿，当然，这粮食的价值，他也是体验到了。
”
老两口在屋里为自己的精明算计而沾沾自喜，浑然不知自己眼中的“傻子”，此刻正揣着他们眼中的“破书”，心里乐开了花。
闫埠贵这人，心里藏不住事，尤其是占了便宜的事，那是非要嚷嚷得全天下都知道，才能满足他那点可怜的虚荣心。
早饭过后，他揣着手，溜达到院子里，见人就拉着，开始绘声绘色地宣扬自己的“光辉战绩”。
“哎，老李，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听了保管乐。
”他拉住一个正准备去上班的邻居，神秘兮兮地说道。
“什么事啊三大爷，这么高兴？”
“你猜怎么着？今儿一早，那萧云，就是昨天修好收音机那小子，跑来敲我门了。
”三大爷清了清嗓子，故意卖了个关子。
“他找你干嘛？”邻居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嘿！”三大爷一拍大腿，“他呀，说想看书，要跟我换！你猜他拿什么换？”
周围几个正在水池边洗漱的邻居也竖起了耳朵。
三大爷得意洋洋地伸出两根手指头：“两块！两块热乎乎的棒子面窝头！”
“哗”
周围响起一片小小的惊呼声。
“用粮食换书？”
“真的假的啊？”
“那他换了本什么好书啊？值得用两块窝头换？”
三大爷听到这些疑问，脸上的得意更盛了。
他故意压低了声音，用一种“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的口吻说道：“什么好书？我能把好书给他吗？我从墙角那堆准备当引火柴的废纸里，随便抽了本破得快散架的《水浒》连环画给了他！那书，别说两块窝头，就是两分钱卖废品，我都嫌它占地方！”
说完，他自己先忍不住“嘿嘿嘿”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充满了算计得逞的快意。
这一下，整个院子都炸开了锅。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地从中院传到前院，又从前院传到后院。
上班的路上，邻里间的闲聊，家庭主妇们的八卦，话题的中心，全都变成了萧云。
“听说了吗？萧云那小子，今儿个干了件大傻事！”
“怎么了怎么了？”
“他拿两块棒子面窝头，跟三大爷换了本破连环画！”
“我的天爷！他是不是疯了？现在粮食多金贵啊！两块窝头，省着点吃，够一个成年人一天的口粮了！就为了换一本破书？”
“可不是嘛！我看他就是脑子一根筋，不会过日子。
昨天刚显摆完自己手巧，今天就干出这种糊涂事来。
这手再巧有什么用？不会过日子，早晚得饿死！”
“就是就是，这孩子，看着挺老实的，怎么净干些二百五的事儿。
那书能当饭吃吗？能顶饿吗？”
“我看啊，他就是昨天被一大爷夸了两句，被大家伙儿捧了两下，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飘了！开始学人家文化人看书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条件！”
“哎，真是个傻子。
白瞎了那点手艺了。
”
议论声，嘲笑声，惋?声，此起彼伏。
昨天，人们还在惊叹于萧云修好收音机的神奇，还在佩服他硬刚贾张氏的勇气。
可今天，这一切的正面印象，都被这件“窝头换书”的傻事给冲得一干二净。
在这些靠着计划经济，精打细算过日子的普通老百姓眼里，粮食，就是天，就是命。
任何浪费粮食的行为，都是不可饶恕的，都是愚蠢至极的。
萧云的行为，在他们看来，就是最典型的“不会过日子”、“脑子有问题”。
于是，一个新的标签，被牢牢地贴在了萧云的身上“傻子”。
一个虽然手巧，但在生活上，在人情世故上，不折不扣的“傻子”、“二百五”。
这个标签，通过三大爷那张不遗余力的大嘴，通过邻里间的飞短流长，迅速传遍了整个四合院，并且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公认。
就连昨天还对萧云赞赏有加的一大爷易中海，听说了这件事，也是直摇头。
他心里暗叹一声：这孩子，有技术是真有技术，但这脑子看来还是不太灵光啊。
看来，还是得再观察观察，不能太早下结论。
而傻柱，在食堂听说了这件事后，只是撇了撇嘴，往灶膛里添了一大勺煤，心里嘀咕了一句：“傻子。
”
但他自己也没意识到，他说这两个字的时候，语气里并没有太多的嘲讽，反而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同类的感觉？
就这样，萧云用两块窝头，成功地为自己塑造了一个全新的，也是更符合他长远利益的形象一个有点技术，但脑子不太好使，不会过日子的“老实傻子”。
这个形象，让他彻底脱离了“木秀于林”的危险境地。
对于院子里这些铺天盖地的风言风语，萧云自然是听到了不少。
他去公共水池打水的时候，能感觉到邻居们投来的那种混合着同情、惋惜和嘲笑的复杂眼神。
他走在院子里，能听到身后传来压低了声音的议论。
“看，就是他，那个傻子。
”
“哎，可惜了，长得倒挺周正的。
”
换做是真正的年轻人，面对这样的全院公敌般的嘲讽，恐怕早就羞愧得无地自容，或者气得跳脚，冲上去跟人理论了。
但萧云没有。
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对这一切充耳不闻，甚至，他的内心深处，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暗自高兴。
因为，他发现了一个关于自己金手指的，更深层次的秘密。
当他回到自己那间小屋，关上门，将外界的一切喧嚣都隔绝在外后，他立刻沉入心神，查看脑海中的系统面板。
面板上，“舆论点”那一栏的数字，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而坚定地跳动着。
“舆论点 1”
“舆论点 1”
“舆论点 2”
仅仅一个上午的时间，因为“窝头换书”这件事引发的全院大讨论，他收获的舆论点，竟然比昨天修好收音机，加上硬刚贾张氏，再加上获得一大爷肯定，这三件事加起来的总和还要多！
看着那不断上涨的数字，萧云的眼睛越来越亮。
他彻底明白了！
他彻底明白了自己这个金手指的真正运行逻辑！
原来，这个系统，这个所谓的“舆论点”，它根本就不在乎舆论的内容是好是坏，是褒是贬！
无论是夸赞，是羡慕，是嫉妒，还是像今天这样的嘲笑、贬低、同情只要这些议论的中心是自己，只要这些议论能够形成足够的热度和广度，能够引起足够多的人的关注和讨论，那么，它们就都能转化为实实在在的舆-论点！
系统的评判标准，只在于“舆论的广度和热度”，而完全不在于“舆论的褒贬”！
负面舆论，也是舆论！
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负面舆论的传播速度和广度，往往比正面舆论要快得多，广得多！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人们对于八卦、丑闻、傻事的兴趣，天然就比对英雄事迹和正面典型的兴趣要大得多。
想通了这一点，萧云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全新的天地，在他面前徐徐展开。
这让他未来的操作空间，变得无比巨大！
他不再需要小心翼翼地去维护一个“完美”的人设。
他不再需要担心自己做得太好，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相反，他可以更加灵活，更加大胆地去塑造自己在大院里的人设。
他可以是一个“技术高超”的能人，这能为他带来正面的、尊敬的舆论。
他也可以是一个“不会过日子”的傻子，这能为他带来负面的、嘲笑的舆论。
他甚至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在“能人”和“傻子”之间反复横跳，左右逢源。
比如今天，他用两块窝头，换来了一本破书，在所有人眼中，他是傻子，他亏了。
但实际上呢？
他不仅得到了一本可能藏着天大秘密的连环画，还收获了海量的舆论点，更重要的是，他成功地用“傻”这个标签，掩盖了自己身上的“能”，让自己变得不再那么引人注目，不再那么具有威胁性。
这简直是一箭三雕，血赚不亏！
想到这里，萧云嘴角的笑意再也抑制不住。
他看着面板上那个已经突破了一百大关的舆论点数字，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豪情和底气。
院里的人啊，你们就尽情地笑吧，尽情地议论吧。
你们议论得越欢，嘲笑得越响，我只会变得越强。
你们眼中的傻子，才是这个院里，最大的赢家。
夜，终于深了。
白日里喧嚣的四合院，此刻已经完全沉入了梦乡。
只有几声不知从谁家传来的鼾声，和窗外偶尔掠过的夜风，证明着这个世界的存在。
萧云的小屋里，一片漆黑。
但他本人，却毫无睡意。
他的心脏，正“怦怦”地剧烈跳动着，比昨天修好收音机时还要激动，还要期待。
他小心翼翼地从床上爬起来，没有点灯，只是借着从窗户缝隙里透进来的，那点微弱的月光，摸索着来到桌子前。
他先是走到门口，仔细地确认了一遍，门已经从里面牢牢地插上了。
然后，他又走到窗边，将那本就破旧的窗户纸又仔细地糊了糊，确保从外面绝对看不到屋里的任何一丝光亮。
做完这一切，他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回到了桌边。
桌子上，静静地躺着一本书。
正是他今天用两块棒子面窝头，从三大爷闫埠贵那里换来的，《水浒》连环画。
在白天，它是一本引来全院嘲笑的“破书”。
但在今晚，在萧云的眼中，它就是通往新世界的大门，是他摆脱饥饿，走向富足的希望。
他伸出手，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没有立刻翻开书，而是先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自己过于激动的心情。
他能成功吗？
他的猜测，到底对不对？
这本画满了古代人物和场景的连-环画，真的能像他想象的那样，“摸”出他需要的东西吗？
深呼吸，再深呼吸。
终于，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平稳了一些。
他睁开眼，眼神变得坚定而专注。
他伸出双手，像是捧着一件稀世珍宝一样，将那本连-环画捧在了手里。
书的封面已经很破旧了，上面“水浒”两个大字都有些模糊不清。
他小心翼翼地，一页一页地翻开。
书页因为年深日久，已经变得又黄又脆，散发着一股陈旧的纸张和灰尘混合的味道。
“鲁提辖拳打镇关西”、“林教头风雪山神庙”、“智取生辰纲”
一幅幅经典的画面，在他眼前掠过。
这些画面，画工虽然粗糙，线条简单，但在那个年代，已经足以让无数的孩子们沉迷其中。
萧云的目光飞快地扫过这些画面，他的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
终于，他翻到了他最想找的那一页。
“景阳冈武松打虎”！
只见画面上，一个身材魁梧，肌肉虬结的壮汉，正骑在一头斑斓猛虎的背上。
那壮汉，自然就是打虎英雄武松。
他一只手死死地按住虎头，另一只拳头高高地举起，仿佛下一秒就要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砸下。
整幅画面，画得极有张力，充满了力量感和动感，让人隔着纸张，都能感觉到那股惊心动魄的紧张气氛。
但是，萧云的目光，却没有在武松的身上停留哪怕一秒钟。
他的眼睛，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在了武松身下的那头猛虎身上！
那只老虎，画得极其壮硕。
宽阔的脊背，粗壮的四肢，充满了爆发力的肌肉线条，被画师用简单的笔触勾勒得栩栩如生。
在别人看来，这只是一只画在纸上的，用来衬托武松神勇的老虎。
但在萧云的眼中，这哪里是老虎？
这是肉！
是行走的蛋白质！是堆积如山的卡路里！是他梦寐以求的美味佳肴！
他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咽下了一口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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