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裴灼的红袍消失在夜色里时，苏檀指尖还残留着短刀抵住李三爷咽喉的凉意。
她摸了摸发烫的系统手环，正欲转身回屋，后颈突然窜起一阵刺骨的寒意——像是有双无形的手，正隔着皮肉攥紧她的命门。
咳！她踉跄撞在院墙上，喉间涌上腥甜。
月光陡然变得刺目，眼前的青石板路开始扭曲重叠，系统手环的蓝光在腕间炸开，机械音像生锈的齿轮碾过耳膜：检测到宿主连续三次规避高阶任务，触发惩罚机制。
拒绝九阶任务镇压星际叛乱，扣除寿元三十年。
苏檀猛地扯动手环，金属表带在腕上勒出红痕。
她盯着浮现的半透明面板，寿元栏里原本淡青色的正常二字，正被血红色的剩余三十载覆盖。
冷汗顺着脊背滑进衣领，她想起师父被暗蚀抓走前说过的话——修士寿元如灯油，被系统强行抽取，等同于直接往灯芯上浇冰水。
檀姐！
急促的脚步声碾碎了夜色。
小翠举着的灯笼撞在门框上，暖黄的光裹着她惊慌的脸：我刚给你温了枣茶，怎么...话音未落，她就扶住了苏檀摇摇欲坠的身子，指尖触到对方冰凉的手背，你手怎么这么凉？
我去叫老吴头来！
他懂点医道——
不用。苏檀攥住小翠的手腕，指腹蹭过对方手背上前日采药时被荆棘划的细痕。
这丫头自被她从人贩子手里救下后，总爱跟着她转，今日还把攒了半月的灵泉塞给她。
她压下喉间的腥甜，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许是吹了山风，歇会儿就好。
小翠显然不信。
她蹲下来把苏檀的脚塞进暖炉，又跑去灶房端来姜茶，青瓷碗底磕在木桌上发出轻响：檀姐，你最近总躲着我看系统界面。她咬着下唇，声音突然轻得像片羽毛，我娘走的时候，也是这样...总说歇会儿就好。
苏檀握着茶碗的手一顿。
茶雾模糊了她的视线，映出小翠眼尾未干的泪。
她想起三天前在村外救下这丫头时，小翠缩在草垛里，怀里还紧抱着半块发霉的炊饼。
那时她不过是顺手丢了块灵米饼过去，却换来了这丫头掏心掏肺的好。
明日就好了。她轻声说，把茶碗递回小翠手里。
等对方带着灯笼离开后，她才低头盯着系统界面——任务栏里，镇压星际叛乱的红色感叹号刺得人眼睛疼。
暗蚀，又是暗蚀。
李三爷说他们操控系统，看来不止是运货那么简单。
第二日破晓，晨雾还没散尽，系统手环就开始震动。
苏檀掀开被角时，蓝光已在床头投下一行小字：【新任务发布：培育三阶灵稻·时限七日】。
她盯着任务等级，喉间泛起苦笑——三阶灵稻需五阶修士以灵泉温养，她不过是个练气中期的散修，灵田里的一阶灵稻都总闹虫灾。
宿主当前种植技能熟练度：入门（32%）。系统音像根细针，任务失败将扣除寿元二十年。
界面右下角多了条猩红的倒计时进度条，7天0小时0分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跳动。
苏檀扯过搭在椅背上的粗布外衣，衣摆扫过床头的短刀——那是师父留下的，刀鞘上的刻痕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
她摸了摸刀鞘，转身走向村外的灵田。
灵田的泥土还沾着夜露，踩上去软乎乎的。
苏檀蹲下来，指尖划过田埂上蔫头耷脑的一阶灵稻。
前两日刚用灵泉浇过，怎么还是发黄？
她想起系统奖励的灵泉还剩半瓶，正欲掏出来，脚边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一只雪白色的兔子从田垄里钻出来。
它的耳朵尖泛着淡金色，眼睛是罕见的琉璃色，见了苏檀也不躲，反而用脑袋蹭她的手背。
苏檀正要摸它，系统突然提示：【检测到变异灵兔（初级），是否缔结灵宠契约？】
她指尖一顿。这兔子...莫不是前日在山崖边看到的银白影子？
第三日晌午，灵田里的三阶灵稻种子终于发了芽。
苏檀蹲在田边，看着两片嫩绿色的稻叶在风里摇晃，后背的汗水早把粗布衣服浸透。
小翠端着饭篮跑来时，她正给灵稻施第二道灵泉——这次，稻叶的边缘竟泛起了淡淡的银光。
檀姐你看！小翠指着田垄，小白又来啦！
那只白兔子正蹲在田埂上，琉璃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灵稻。
苏檀刚要伸手，兔子突然竖起耳朵，朝着山崖方向猛地蹦起来。
她顺着兔子的视线望过去，晨雾未散的山崖上，一道银白的影子闪过，像是谁的衣角，又像是...某种正在苏醒的、灼热的气息。
第六日清晨的露水还挂在稻叶上时，苏檀正蹲在田埂边，指甲盖大的稻穗在掌心沉甸甸的。
三阶灵稻的米粒泛着青玉般的光泽，可叶尖却凝着层薄霜——这是雷暴前的征兆。
她望着铅灰色的云层压下来，后槽牙咬得发酸。
檀姐！小翠的声音从田垄那头飘来，竹篮里的灵泉瓶撞出清脆的响，老吴头说今晚会有大雷，我把防雹网收来了！她跑得太快，发梢沾着草屑，却在看清苏檀脸色时猛地刹住脚，怎么了？
稻子...不好？
苏檀把稻穗递过去。
小翠凑近一瞧，指尖刚碰到米粒就缩回手：好凉！
比冬夜的井水还凉！她慌忙翻出怀里的暖手炉，我、我用这个焐着——
没用的。苏檀扯下腰间的短刀，刀背轻轻划过稻茎。
切口处渗出的不是寻常汁液，而是细若游丝的雷光，雷暴会直接劈碎灵核。她望着越压越低的云层，喉间泛起苦意——若是灵稻被毁，别说二十年寿元，怕是连系统都会直接判定她失去利用价值。
风突然转了方向。
脚边传来湿润的触感，是小白。
它不知何时蹲在苏檀脚边，琉璃色的眼睛映着阴云，耳朵尖的淡金绒毛被风吹得乱颤。
苏檀下意识摸向它后背，却触到一片滚烫——这兔子的体温竟比平常高了许多，连带着她掌心都泛起热意。
小白？她轻声唤了句。
兔子突然竖起耳朵，前爪扒拉她的裤脚，朝着灵田中央蹦去。
等她跟过去时，小白正用脑袋顶着一株最瘦弱的稻穗，每顶一下，稻叶上的霜就融化一分。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检测到灵宠主动使用能力，危机预警等级提升至橙色。】
苏檀瞳孔微缩。
她这才想起前日签订契约时，系统说过小白的危机预警不只是示警——它能感知危险类型，并触发对应的天赋。
可风系灵宠？
她望着小白头顶若隐若现的风纹光痕，突然想起三天前山崖边那道银白影子——或许这兔子本就不是普通变异种。
小翠，把防雹网铺在灵田外围！苏檀突然拔高声音，手指快速结印。
她之前在田埂布的防御阵是火属性，此刻竟顺着小白的风纹泛起青光，把灵泉全倒在中间那垄！
快！
小翠被她的急切感染，竹篮往地上一扔就跑。
灵泉泼在泥土里的瞬间，小白猛地跃起，前爪在空中划出半道弧。
本是沉闷的风突然有了方向，裹着灵泉的水汽凝成薄幕，将整片灵田罩在其中。
第一声雷炸响时，苏檀正咬着牙往阵眼注入灵气。
她能清晰感觉到，小白的风与她的火在半空中纠缠，像两根被搓在一起的麻绳，硬是在雷暴里撕开道口子。
雷光劈下来的刹那，风幕泛起幽蓝的光，将大部分电流引向田埂的防御阵——那是她用师父留下的短刀刻的引雷纹。
檀姐！
稻穗在长！小翠的尖叫混着雨声刺进耳膜。
苏檀抬头，只见原本蔫软的稻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胀，青玉色的米粒褪去凉意，开始泛出暖融融的光泽。
她突然笑了，笑声混着雨水灌进喉咙，咸涩里带着甜——这是她第一次，在系统的死亡倒计时里，尝到掌控的滋味。
雷暴持续了半个时辰。
当最后一道雷光消散在天际时，灵田里的三阶灵稻已经完全成熟。
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茎秆，在湿润的风里摇晃，每一粒米都流转着星辉般的光。
系统手环的蓝光几乎要灼穿皮肤：【任务完成度97%，奖励《灵宠驯养术》（初级）、空间扩增符（可扩容储物袋至三立方米）。】
苏檀靠着田埂坐下，小白立刻蹦进她怀里，湿漉漉的毛蹭得她颈窝发痒。
小翠扑过来时带起一阵风，发间的草屑全沾在她肩头：檀姐你看！
稻穗上有星星！她指尖点着米粒，眼睛亮得像两盏灯，是不是你和小白的功劳？
是我们的。苏檀摸了摸小白的耳朵，触手的温度终于降了下来。
她低头查看系统界面，却在最下方瞥见行小字：【双生火焰感应强度 10%】。
还没来得及细想，小白突然从她怀里窜出去，前爪扒着田埂的石头，琉璃色的眼睛紧紧盯着村外的山林。
怎么了？苏檀顺着它的视线望过去。
暮色里的山林黑黢黢的，只有风卷着落叶打旋。
可她后颈的汗毛却竖了起来——那是师父教她的，当危险逼近时，修士的灵觉会比系统更诚实。
小白突然发出短促的呜咽，转身咬住她的衣角往回拽。
苏檀站起身，顺手把短刀别回腰间。
小翠还在收拾散落在地的防雹网，发梢滴着水，却被她一把捞进怀里：回屋。
可是——
回屋。苏檀的声音轻得像片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
她望着山林方向，那里有团黑影闪过，快得像道风。
而小白的毛又开始发烫，这次的热度里，混着丝她从未感知过的、灼人的气息。
当夜，雷雨停后，小白缩在苏檀床头的棉垫上，却始终没合上眼。
它的耳朵支棱着，每隔片刻就抖一抖，琉璃色的眼睛在黑暗里泛着幽光。
苏檀借着月光给它梳理被雨水打湿的毛，指尖触到它后颈时，突然摸到道极浅的疤痕——像是某种烙印。
窗外，山风卷着几片枯叶撞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响。
小白猛地竖起耳朵，朝着窗外低低嘶吼。
苏檀顺着它的视线望去，只见月光下的院墙上，落着道影子——比常人高些，肩线利落，像把未出鞘的刀。
她刚要摸短刀，那影子却突然消散在风里。
只剩小白的呜咽声，混着夜虫的鸣叫，在寂静的夜里，织成张密不透风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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