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晨雾像团湿棉花糊在窗纸上。
苏檀正合眼小憩，院外突然传来砰的撞门声，接着是小翠带着哭腔的尖叫：檀姐！
檀姐！
灵田里的二阶灵稻全没了！
她猛地掀开被子，鞋都没穿就冲出去。
竹榻上的星烬被惊得坐起，额心晶体跟着晃了晃，却被她反手按回软被里：乖乖待着。
院子里，小翠正扶着歪斜的篱笆喘气，发辫散了半条，裤脚沾着泥。
见苏檀出来，她抓住对方手腕就往村东跑：我今早去浇灵露，远远就瞅着田垄发白——凑近一瞧，稻穗全没了！
就剩茬子戳在土里！
晨风吹得人后颈发凉。
苏檀的指甲掐进掌心，昨晚光阵异变的余韵还在脑子里嗡嗡响，此刻又添了股火烧似的焦躁。
她跑得比小翠还快，等看见那片空荡荡的灵田时，脚步猛地顿住——本该垂着金穗的二阶灵稻，真就只剩齐根的短茬，像被谁拿快刀剃了头。
怎么会...小翠抽抽搭搭，我守夜时还听见稻叶响，想着是风，谁知道
苏檀蹲下身，指尖扫过泥土。
稻茬切口齐整，不像是虫蛀或野兽啃的——倒像有人用特制工具，在极短时间内把稻穗连穗轴一起割走了。
她眯眼凑近，忽然发现土缝里闪着细碎的银光，用指甲挑起来，是片比芝麻还小的金属粉末，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蓝。
系统。她低唤一声，腕间浮现淡蓝光幕。
【检测到异常物质：星际追踪粒子（等级B-）。
该粒子可附着生物/物品，通过量子纠缠定位。
警告：检测到宿主灵田被非自然手段入侵，触发隐藏任务——追查灵植失窃案（一阶三星，完成奖励：灵泉×2，失败扣除寿元1年）】
机械音在脑海里炸响。
苏檀喉结动了动，想起前日老吴头蹲在药庐前说的话：我在古籍里瞧见过类似的光纹，像极了星舰残骸里抠出来的通讯器零件。当时她只当是老药师说胡话，如今这金属粉末，倒和老吴头给她看过的星域遗物图谱有三分像。
小翠，去灶房拿我腌的野山椒。她突然起身，给星烬熬碗热粥，别让他乱跑。
啊？小翠还沉浸在难过里，檀姐你要去哪？
找线索。苏檀扯下腰间的草编袋，蹲回田边，用草叶裹着把金属粉末全收进去。
指尖碰到土块时，又摸到个硌手的东西——是半片指甲盖大的金属残片，边缘刻着扭曲的暗纹，像条咬住自己尾巴的蛇。
系统突然发出刺啦的电流声：【检测到暗蚀组织标识。
该组织以星际实验为名，曾在23个维度制造人性崩溃事件。
建议宿主立即上报...】
上报给谁？苏檀捏紧残片，指甲几乎要刺破掌心。
她想起幼年时师父被拖上黑船的场景，那些人制服上的纹路，和这残片上的蛇形暗纹，竟有七分相似。
晨雾散了些，远处传来雄鸡打鸣。
苏檀把残片塞进贴身的衣襟里，草编袋系在手腕上叮当作响。
她望向村西头那间飘着药香的土坯房——老吴头说他年轻时在极北冰川捡过星舰碎片，说那些金属能记住摸过它的人的魂。
小翠。她转身时发梢扫过晨露，要是星烬醒了，告诉他我去老药师那问点事，晌午前准回来。
小翠抹了把脸，用力点头：我把院门锁死，再在门口撒把驱兽粉！
檀姐你...小心点。
苏檀没应声，她走得很快，布鞋踩过青石板的声音比心跳还急。
老吴头的药庐在村尾，篱笆上挂着的干艾草被风掀起，露出半扇虚掩的木门。
她抬手敲门，指节刚碰到门板，就听见里面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门吱呀开了条缝，老吴头灰白的眉毛抖得像秋草。
他盯着苏檀手里的草编袋，喉结动了动，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你...拿的什么？
苏檀把袋子解开个口，金属残片的反光晃了老吴头的眼。
他的脸瞬间白得像晒透的药渣，布满皱纹的手抓住门框，指节泛青：这东西...你从哪弄来的？
晨风吹过，带起药庐里浓浓的苦艾味。
苏檀望着老吴头发抖的嘴唇，突然觉得后颈发凉——昨晚光阵里的星烬，今早被盗的灵稻，还有这枚刻着蛇纹的残片，正像根看不见的线，把所有事串成了团乱麻。
老丈。她压下翻涌的情绪，我需要知道，这到底是什么。
老吴头的目光扫过她衣襟下若隐若现的残片，突然伸手把她拽进院子，反手闩上门。
他的指甲掐进苏檀胳膊，比刚才的金属粉末还凉：你跟我来。
药庐里的炭炉还烧着，陶罐里的药汁咕嘟作响。
老吴头掀开炕席，从底下摸出个包了三层红布的盒子。
当他掀开最后一层布时，苏檀倒抽口冷气——盒子里躺着半枚和她手里一模一样的金属残片，蛇形暗纹的断口，正好能和她的那片严丝合缝。
十年前。老吴头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我在冰川救过个浑身是血的外乡人，他手里就攥着这东西。
临死前说...说暗蚀的眼睛，能看透人心最脏的地方。
苏檀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她想起系统说过的人性实验，想起李三爷昨天被打服后那阴鸷的眼神——难道灵稻被盗，只是个开始？
老吴头颤抖的手抚过两枚残片，突然抬头盯着她：丫头，你最近是不是碰过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窗外传来麻雀的扑棱声。
苏檀摸了摸怀里的符文拓片，昨晚光阵与星烬晶体共振的画面在脑子里闪了闪。
她刚要开口，院外突然传来咚的砸门声，接着是小翠带着哭腔的大喊：檀姐！
不好了！
星烬他...他不见了！
院外小翠的尖叫像根烧红的铁签，直接戳穿了苏檀的冷静。
她反手撞开老吴头的药庐木门，草编袋里的金属残片硌得腰间生疼。
晨雾里小翠的身影在篱笆外晃成虚影，她冲过去抓住对方肩膀时，指甲几乎掐进那层薄布：怎么回事？
说清楚！
门闩断了半截！小翠抽噎着指向院子，我去灶房添柴，就听见咔的一声响——回头看时，院门锁被撬了！
星烬皇子的软被摊在竹榻上，可他人...他人不见了！她突然抓住苏檀的手腕，往地上带，你看！
这是我刚才在门槛边捡到的！
青石板缝隙里嵌着半枚淡蓝色晶体，正是星烬额心那枚的碎片。
苏檀蹲下身，指尖刚碰到晶体，就被烫得缩回——那温度不似寻常，倒像某种能量体即将崩溃前的灼痛。
她喉间泛起腥甜，幼年记忆突然翻涌：师父被拖上黑船时，手腕上的星纹也是这样灼人，后来他说那是银月族的血脉印记。
老丈！她猛地抬头看向药庐门口，老吴头正扶着门框喘气，灰白的胡子抖成乱麻，您说的暗蚀，会抓人做实验？
老吴头踉跄两步，手里的红布包啪地掉在地上。
金属残片滚出来，和苏檀怀里的那半枚在晨露里闪着冷光：十年前那外乡人说...他们专挑有特殊血脉的人。
银月族皇子...他突然捂住嘴，浑浊的眼睛瞪得溜圆，丫头，你护着的那个小皇子，莫不是...
他们来了。苏檀的声音像浸在冰里。
她摸到腰间系统手环，蓝光在腕间流转——方才系统突然推送了条被屏蔽的消息：【检测到银月族血脉波动异常，建议宿主立即定位目标】。
可定位界面一片雪花，显然被更高阶的信号干扰了。
风突然大了，卷着药庐后的干艾草沙沙作响。
苏檀把晶体碎片塞进系统空间，转身对小翠说：去把裴灼找来。见小翠发愣，她加重语气，就是前儿帮咱们修篱笆的裴家小子，他耳尖有颗红痣——快！
小翠抹了把脸，跌跌撞撞跑远了。
苏檀蹲在门槛边，盯着那道新鲜的撬痕——工具是三棱锥，和灵田里稻茬的切口弧度吻合。
她突然想起李三爷昨天在村口说的话：小丫头种的灵稻，够我卖三车药材钱。当时她只当是黑市头目的口嗨，现在想来，那阴鸷眼神里藏的，怕不是贪心，是势在必得。
老丈。她转身时发梢扫过老吴头的手背，您说的双生火焰，和我有关？
老吴头的手突然抖得拿不住茶碗，茶汁泼在红布上晕开暗黄的渍：当年那外乡人最后说...暗蚀在找能承载双生火焰的容器，说那是能撕开维度的钥匙。
丫头，你和裴家小子最近是不是...
檀姐！
远处传来裴灼的吆喝。
苏檀抬头，就见那身月白衫子的身影趟着露水跑来，发带歪在耳后，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炊饼。
他跑到近前，红痣在耳尖一跳一跳：小翠说星烬丢了？
怎么回事？
苏檀把晶体碎片递过去：银月族的血脉印记。
李三爷的人撬了门，暗蚀的手伸进来了。
裴灼的手指刚碰到晶体，瞳孔突然缩成针尖。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像被人掐住了喉咙，半晌才哑着嗓子说：我...我梦见过这东西。
昨晚，我梦见有团黑雾裹着个发光的人，往村外的乱葬岗去了。
乱葬岗？
苏檀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那地方她去过，山包下埋着战死的修士，最近总有些怪事——前儿她去采灵草，听见地下有金属摩擦声，系统当时提示检测到未知能量波动。
今晚。她突然开口，我要让李三爷自己跳出来。
裴灼挑眉：怎么个跳法？
我让人传消息，说我查清楚灵稻是被谁偷的了，明日午时当众揭穿。苏檀摸出怀里的金属残片，在指尖转了转，李三爷贪心又多疑，听见这消息肯定坐不住。
他要是连夜去转移赃物，咱们就能抓现行。
老吴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丫头，暗蚀的人比你想的更狠。
十年前那外乡人...就是因为知道太多，才被他们剥皮抽骨。
苏檀低头看那只青筋凸起的手，想起师父被拖走时也是这样抓着她的手腕，说小檀，活着。
她反手握住老吴头的手，力道沉得像块铁：我要活着，还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夜色像团化不开的墨。
苏檀蹲在李三爷仓库后的老槐树上，系统手环的微光映着她冷白的脸。
村东头的狗叫了两声，她看见仓库门缝漏出一线光——李三爷的大徒弟正在搬麻袋，月光照在麻袋口，露出半截金穗——正是她被偷的二阶灵稻。
老大，那小丫头真能查到咱们头上？徒弟的声音带着颤。
仓库里传来酒坛打翻的声响，李三爷骂骂咧咧：她个小散修懂个屁！
那灵稻我早让人抹了标记，就算查...哎哟！
苏檀的脚尖在树枝上一点。
她顺着房梁溜到窗口，系统扫描界面弹出一行字：【检测到星际追踪粒子×12，暗蚀蛇纹标记×3】。
月光下，仓库墙角堆着几个铁皮箱子，箱盖上的蛇形暗纹在阴影里吐着信子——和她手里的残片一模一样。
把这些箱子搬上马车！李三爷踹了徒弟一脚，天一亮就出城，去北边的黑风寨——暗蚀的人说了，交了货就给咱们治伤的药！
治伤？
苏檀的呼吸一滞。
她想起星烬腿上那道永远好不了的旧伤，想起老吴头说的人性实验。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摸出怀里的草编袋，里面装着从灵田里收集的金属粉末——这就是李三爷和暗蚀联络的证据。
次日正午，村头晒谷场围满了人。
苏檀站在石磨上，脚边堆着被偷的灵稻、带蛇纹的铁皮箱，还有那半枚金属残片。
李三爷挤在人群里，额角的汗把发带都浸透了：小丫头别血口喷人！
我李三在村里做了十年生意，哪能...
系统，启动任务。苏檀低喝一声。
腕间蓝光暴涨，半空中浮现任务界面：【惩治盗窃者（一阶三星）完成度100%】。
叮——
系统提示音刚落，一只灰扑扑的老鼠从她袖管里钻出来。
那老鼠比寻常的大一圈，眼睛泛着诡谲的红，鼻尖动了动，突然吱地一声，直扑李三爷的裤脚！
啊！李三爷跳起来，踹翻了身边的菜筐，哪来的死耗子！
这是系统奖励的变异鼠。苏檀弯腰捡起老鼠，指尖抚过它颈间的银环，它能追踪三天内接触过暗蚀金属的气味。她松开手，老鼠噌地窜上李三爷的肩头，爪子死死抠住他的衣领，对着他耳朵尖叫。
人群里炸开一片惊呼。
李三爷的脸白得像张纸，突然抄起旁边的扁担砸过来：老子和你拼了！
裴灼早等在旁边。
他反手握住扁担，腕间青筋暴起，轻轻一拧就夺了过来：李三爷，你仓库里的铁皮箱，还有箱底暗蚀的标记，够不够拼？
李三爷瘫坐在地上，裤裆处湿了一片。
苏檀蹲下身，把金属残片按在他眼前：说，暗蚀的人在哪？
星烬被你们藏哪了？
我不知道！李三爷抖得像筛糠，他们只让我偷灵稻，说能引...引双生火焰现身！
那小皇子是被个穿黑斗篷的人带走的，往...往乱葬岗方向去了！
乱葬岗。
苏檀的瞳孔骤缩。
她怀里的变异鼠突然发出低鸣，鼻子猛地转向村外——那里是通往外星遗迹的山路，晨雾还没散透，隐约能看见山脚下有团黑影在晃动。
檀姐？裴灼凑过来，顺着老鼠的方向望去。
苏檀摸了摸老鼠的脑袋，它的体温正在升高，像在传递某种急切的信号。
她站起身，把灵稻分给围观的村民：大家把灵稻拿回去，就当是我赔的。转身时，她的目光扫过乱葬岗的方向，声音轻得像风，但有些债，该算清了。
山风卷起她的衣摆，露出腰间系统手环的幽蓝光芒。
变异鼠在她掌心不安地打转，鼻尖始终对着那片被雾笼罩的山影——那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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