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完全散净时,林章刚把最后一摞青瓷碗码进后厨木柜,裤兜里的手机便震得他虎口发麻。
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炒菜的余温,混杂着豆芽清甜和锅气微焦的气息。
屏幕亮起的瞬间,“王爱花”三个字刺得他眼皮一跳——这位广场舞领队向来雷打不动九点跳完操才会闲下来,此刻才七点半。
“小章啊!”王爱花的声音带着哭腔,背景里混着抽气声和呻吟,“昨儿在你这儿吃炒粉的几个姐妹,后半夜全捂着肚子往医院跑!
张婶吐得直冒冷汗,李姨说她肠子都快绞断了……”
林章的手指在手机壳上掐出月牙印,掌心瞬间沁出冷汗,连指尖都泛着湿滑的凉意。
他想起昨儿傍晚收摊时,王爱花带着六个姐妹围在摊前,说要“庆祝张婶孙子考上重点小学”,每人都点了加双蛋的豪华炒粉。
当时木铲翻起的锅气裹着酱油香,油星在铁锅边缘噼啪作响,她们举着塑料勺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堆成花,笑声像风铃般荡开在晚风中,怎么转眼就……
“我马上来!”他扯下围裙扔在案台,跑向停在巷口的电动车时撞翻了装豆芽的竹筐。
绿豆芽滚了满地,他却顾不上捡,钥匙插入车锁的手直抖,连试三次才拧动。
电动车在晨街狂飙,风灌得他眼眶发酸,耳边呼啸而过的车流与心跳重叠,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催促他前进。
林章咬着后槽牙,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自动展开——那个他用了半个月的“食材净化”图标旁,不知何时多了个泛着蓝光的“毒素检测”,像颗淬了光的小星子。
“叮——检测到宿主面临食品安全危机,二级功能激活。”系统机械音在脑海里响起,“当前可检测食材/食物中残留毒素类型及浓度。”
林章猛捏刹车,电动车在医院急诊楼前划出半道弧。
消毒水的气味混着中药味扑面而来,他踉跄着冲进大厅,就见王爱花蹲在塑料椅旁,正用湿毛巾给蜷成虾米的张婶擦额头,毛巾触感冰凉,张婶的脸色却苍白如纸。
李姨靠在墙上,手还攥着昨晚装炒粉的塑料袋,袋底沾着些凝固的油星,在灯光下泛着油腻的反光。
“小章!”王爱花看见他,红着眼圈站起来,手背蹭了蹭鼻尖,“我们不是要讹你……就是实在疼得慌,医生说可能是食物中毒……”
“陈医生?”林章抓住路过的白大褂,声音干涩,“我是摊主,能看看她们的检查报告吗?”
陈医生推了推眼镜,病历本在指尖翻得“哗啦”响:“症状是腹痛、呕吐、轻度脱水,但常规的沙门氏菌、副溶血性弧菌检测都是阴性。”他抬眼打量林章,“你们昨晚的炒粉还有剩吗?
最好能拿样本过来。”
林章的目光扫过李姨手里的塑料袋,喉结动了动:“我去车上拿。”他攥着塑料袋钻进楼梯间,背贴着墙深吸两口气,默念“毒素检测”。
视网膜上立刻跳出淡绿色的分析框:“检测对象:剩余炒粉。
毒素类型:苯甲酸衍生物(非法食品添加剂)。
浓度:0.3mg/kg(国标限值0.1g/kg)。”
林章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耳鸣似的嗡嗡声从颅内传来。
他的食材每天进货后都用系统净化过,油是现榨的花生油,酱油是老字号的零添加,怎么会有非法添加剂?
“叮——毒素来源复杂,需消耗24小时短期记忆进行回溯分析。
是否确认?”
林章咬了咬牙。
上次系统要他消耗记忆时,他忘了前天早上买的葱多少钱一斤,这次……大不了忘了今天早饭吃了啥。
眼前闪过白光,再聚焦时,记忆像被按了倒带键——
昨儿傍晚六点,摊位前围了七八个客人。
林章颠着锅,汗珠顺着下巴砸进衣领,锅底油温烫得手指发红。
穿格子衬衫的男人挤到调料柜前:“章哥,我帮你理理这些瓶瓶罐罐?”
是牛楠!
那个总说“加班到十点才吃得上口热乎饭”的上班族,总爱蹲在摊边看他颠勺的年轻人。
当时林章头也不回地应了句“成”,心思全在锅里——鸡蛋要炒得嫩,豆芽要保持脆,酱油得在最后三秒淋,否则会发苦。
等他抽空看调料柜时,牛楠正笑着递来瓶新拆的豆瓣酱:“我看这瓶快空了,帮你换了新的。”
画面突然扭曲,林章扶着墙直晃,胸口一阵闷热。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回溯完成。
毒素来源于豆瓣酱内添加的非法物质。”
他猛地掏出手机翻相册——昨儿进货时拍的豆瓣酱瓶身照还在,生产许可证、生产日期都齐全。
可牛楠换的那瓶……他根本没检查!
“小章?”王爱花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语气中透着急切,“医生说要给她们挂水……”
林章深吸一口气,把塑料袋揣进怀里:“等等,我有办法。”他冲进自己的电动车尾箱,取出半袋剩米和一把新鲜豆芽。
系统界面上“环境净化”功能正泛着暖光——这功能他之前只用来净化过油烟,没想到还能反向提取毒素。
锅架在医院走廊的应急灶上,火苗舔着锅底,空气里腾起一股熟悉的焦香。
林章的手稳得反常,倒油、下米、翻炒,每一步都像刻在骨头里。
当他淋上最后一勺秘制酱油时,系统提示音轻响:“解毒成分已融合,可缓解苯甲酸衍生物中毒症状。”
“这能吃吗?”王爱花捏着塑料勺,盯着碗里油亮的炒粉直犯嘀咕,“医生说不能乱吃东西……”
“婶儿,您信我。”林章蹲下来,声音哑得像砂纸,手掌微微颤抖,“就当是我赔罪。”
王爱花闭着眼咬了一口,嚼了两下突然睁眼:“哎?
肚子没那么疼了!”她又扒拉两口,手按在胃上,脸上浮现出久违的轻松,“真不绞着疼了!”
李姨凑过来:“我也试试。”她尝了半勺,原本蜡黄的脸渐渐有了血色:“神了!
跟吃了止疼片似的!”
陈医生举着血压计冲过来时,张婶正捧着碗吸溜:“小章这炒粉比我家那口子熬的小米粥还养人!”他盯着监测仪上逐渐平稳的心率,又看看林章手里的锅,喉结动了动:“你这……加了什么中药?”
林章笑了笑没接话,转身时瞥见走廊尽头的玻璃门被推开条缝,有个身影闪了闪。
他攥紧手机,给牛楠发了条消息:“来急诊楼三层楼梯间,有事找你。”
十分钟后,牛楠攥着保温杯进来时,额角还挂着汗:“章哥,您找我……”
“昨儿换豆瓣酱的手,还疼吗?”林章调出系统生成的气味分子图谱,“这瓶豆瓣酱里的苯甲酸衍生物,和你公司实验室的排风系统残留气味,相似度98%。”
牛楠的脸“唰”地白了,保温杯“当啷”掉在地上,褐色液体溅在他新买的皮鞋上:“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们公司新研发的添加剂过不了质检,上司让我……让我找个替罪羊……我看你摊生意好,想着……”他突然蹲下来,双手抱头,“我就是鬼迷心窍!
您别报警行吗?
我赔您钱……”
林章摸出手机打开录像:“说清楚,谁让你干的,具体怎么操作的。”
牛楠抽着鼻子把前因后果倒了个干净。
林章关掉录像时,听见楼下传来王爱花的大嗓门:“走,姐妹们,等会儿咱们去小章摊前守着,省得有人再胡说八道!”
他走到窗边,看见王爱花扶着张婶往停车场走,李姨举着那个装炒粉的塑料袋当旗子。
晨光照在她们发梢,把影子拉得老长,像一串摇摇晃晃的小太阳。
手机在兜里震动,是老张发来的消息:“夜市监控拍到昨晚有辆黑车在你摊边转,车牌查到了,是食品公司的商务车。”
林章望着楼下的人影,又看了眼系统界面上还在闪烁的“毒素检测”功能,忽然笑了。
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他额前的碎发乱颤,却吹不散眼底的亮。
这时,王爱花的声音突然拔高:“小章!明儿早上我们带豆浆来!”
他探出头,正撞进王爱花举得老高的手掌——那掌心躺着个红布包,边角绣着牡丹,隐约能看见“妙手回春”四个金线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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