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丸入口不过片刻，白琳琅疯狂抓挠的双手便渐渐垂落，狰狞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出淡粉色的新痂。
“快取铜镜来！”李倾茹声音发颤。
当菱花镜中映出那张更胜从前的娇颜时，白琳琅挂着泪珠的睫毛轻颤，忽而绽开笑靥。
只见她肌肤莹润如初雪新荔，眼波流转间竟比往日更添三分媚态。
母女相视而笑，眉宇间尽是志在必得的傲色。
魏娇妍眯起双眸，纤细的手指轻叩案几，满意地颔首。
另一边，白汐沫搀扶着主母回到照影阁时，白靖嵩因昨夜太过激动没休息好，已困倦得几乎坐不住。
晏芷见状便扶着他先行回房歇息。
留下祖孙二人来到花厅落座，刚一坐下，魏澜霜便迫不及待地握住孙女的手：“沫沫，方才究竟......”她眉头紧锁，目光灼灼。
适才在东苑，她的视线一刻不离白汐沫，分明没见孙女有任何动作。
可依她对那个庶妹的了解，今日这般绝佳的机会，魏娇妍怎会轻易放过？
更蹊跷的是，最终遭殃的竟是东苑自己人。
饶是她在深宅大院浸淫数十载，此刻也参不透其中玄机。
“祖母这般模样——”白汐沫瞧着自家祖母又困惑又心急的神情，突然笑出声来。
“活像个讨不到糖糕的孩童，哪还有半点将军府老夫人的威严？”
魏澜霜闻言一怔，随即作势要打：“好个没规矩的丫头！”
她那手持拐杖的手刚刚抬起，就被白汐沫笑嘻嘻地抱住。
“孙女知错啦！”她晃着祖母的手臂撒娇，杏眼里漾着狡黠的光，“祖母且饶我这一回？”
“那还不快从实招来！”魏澜霜故意板起脸。
“遵命！”白汐沫突然正襟危坐，又噗嗤笑开。
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说着祖母能接受的解释，譬如她与外祖父学了哪些本事，又如何一眼识破东苑诡计，反手又如何给他们来了招偷梁换柱，末了利用所学本事赠送了东苑一份“回礼”。
说到精彩处，小姑娘眉飞色舞，连带着蛇镯在阳光的照射下都灵动了起来。
魏澜霜望着孙女绘声绘色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了然。
在京城这虎狼之地活了大半辈子的她，岂会看不出这番说辞里的水分？
可老人家只是含笑听着，时不时配合地发出惊叹。
既然孙女不愿道破玄机，她便装作信以为真。
有些秘密，不知道反而是种保护。
只要确认这孩子有自保之力，她便安心了。
白汐沫说着话，指尖却不着痕迹地搭上了祖母的腕脉。
脉象沉中带涩，如秋雨滴落枯荷——果然是经年累月的毒素沉积。
虽比父亲的情况好些，但祖母的身子也已亏空得厉害。
此时祖母还能如此硬朗的生活，想必是母亲这些年来的精心调理，虽未能根除毒素，却将毒性压制在了可控范围内。
她正盘算着待会儿要去采买的哪些药材，忽然眼珠一转，拽着祖母的衣袖撒起娇来。
“祖母~您看沫沫学了这一身医术，总不能埋没了。您名下可有闲置的铺面？让孙女开个医馆悬壶济世可好？”
魏澜霜被她这副可怜模样逗笑，屈指轻弹她光洁的额头：“小机灵鬼！”转头对李嬷嬷使了个眼色。
不多时，李嬷嬷捧来个紫檀木匣。
掀开匣盖的刹那，白汐沫惊得瞪圆了眼睛——整整齐齐码着的，除了厚厚一叠银票，还有十余张泛黄的地契房契。
“这本是祖母给你准备的嫁妆。”
魏澜霜苍老的手指轻轻抚过木匣上的纹路，眼底泛起温柔的涟漪，“如今交予你，倒也算物尽其用。”
白汐沫怔怔地望着递到眼前的紫檀木匣，手臂像是灌了铅般缓缓接过。
当她一张张翻看那些泛黄的契书时，瞳孔蓦然收紧。
西市最繁华地段的“锦绣坊”绸缎庄，城南老字号“醉仙楼”，城北临湖的“听雨轩”茶楼，西郊五十亩良田的“百草庄”，还有那座虽有些年岁却依旧雅致的城西“白鹭别院”，外加一些零零散散的小商铺。
银票更是厚厚一叠：通宝钱庄十五万两，隆昌票号十五万两，再加上各色小面额的散票约两万两，总计竟有三十余万两之巨！
“这......”白汐沫指尖微微发颤。
这些产业看似寻常，却处处承载着祖母的回忆——锦绣坊里曾留下她少女时的笑颜，醉仙楼的梨花酿藏着祖父最爱的味道，听雨轩的雨帘后是她爱情的见证......
魏澜霜轻轻抚过孙女柔软的发顶，眼角的皱纹里盛满慈爱：“祖母的嫁妆，不给最疼爱的沫儿，还能给谁呢？”
“祖母！”白汐沫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决堤般涌出，一头扎进老人温暖的怀抱。
魏澜霜也不催促，只是温柔地拍着她颤抖的脊背，任她在自己怀中哭了个痛快。
直到日影西斜，白汐沫红着眼睛陪祖母用过午膳后才离开。
当她抱着沉甸甸的木匣走出照影阁时，初夏的阳光正透过梧桐叶的间隙洒落一地碎金。
她下意识收紧双臂，感受着木匣传来的分量。
两世为人，这是她第一次真切体会到被家人毫无保留疼爱的滋味。
胸腔里那股暖流如此汹涌，几乎要冲破心口。
她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在心底立下誓言：这一世，她定要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情。
无论是谁，若敢伤害她在乎之人——纵使血染双手，堕入阿鼻，她也定要让对方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白汐沫回到闺房，将紫檀木匣仔细收进空间，向母亲报备后便出了将军府。
她随便找了一家成衣铺子，借着试衣的由头，在隔间里换上了空间备好的行头。
然后给自己画了个妆。
前世作为医院和家两点一线的医务工作者，她并不精于化妆，但简单的修饰还是可以的——只要不凑近细看，还是很难认出这是将军府的二小姐。
当然就算不化妆也没人认识她这个消失了十年的将军府二小姐，但外人不认识不代表东苑的人不认识，还是小心一点为妙！
出了成衣铺，白汐沫直奔城中各大药馆。
为防药方引人注目，她特意将药材分六家采购。
那些看似相克的配伍，在寻常大夫眼里与毒药无异。
为了避免惹上大麻烦，被京兆尹的人误认为谋财害命之徒，浪费点体力也是无所谓的，毕竟安全第一。
采购完毕，白汐沫哼着小曲儿转进另一家绸缎庄，换回原来的装束。
正当她蹦跳着往将军府走时，巷口突然闪过一道黑影——
“唔！”
麻袋当头罩下的瞬间，颈部一阵闷痛，眼前倏然一黑。
再醒来时，左臂熟悉的刺痛让她瞬间清醒。
身下是柔软的锦被，空气中飘着清冽的沉水香。
“醒了？”
那道声音如玉石相击，惊得白汐沫浑身一颤。
透过朦胧的纱帐，她看见对面立着一架云母屏风，寥寥的水雾从那屏风后飘散开来。
氤氲水汽之后，隐约可见一男子挺拔的轮廓。
水珠顺着那男子的肩线滑落，在烛光下折射出细碎金光。
一张惊为天人的脸赫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萧珏！
这个名字在脑中炸开的刹那，她的思维不自觉的脑补出了一张美男沐浴图。
白汐沫只觉得气血上涌，鼻尖发痒，她下意识的揉了揉鼻子，走下了床。
或许是过于紧张，她竟然没能发现手指碰触到的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