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我不是我 > 第六十九章 共生之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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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东西没有眼睛,却能精准地“凝视”他们灵魂深处的烙印。它们没有嘴,却发出了足以撕裂心智的无声尖啸。它们是深渊的抗体,是恶意本身被赋予了行动能力的具象化体现——一群饥饿的、无形的、专门捕食灵魂烙印的鬣狗。

它们如扭曲的墨迹在虚空中晕开,瞬间便扑了上来。

“防御!”君无夜的意志在共享的精神领域中化作一道冰冷的命令。他试图调动体内残存的灵力,在身周构建起一道屏障。然而,那些被他称为“魂蛆”的恶意存在,毫无阻滞地穿过了他的能量护盾,仿佛那只是幻影。

下一刻,君无夜闷哼一声,一股仿佛有无数根细小的冰针扎入灵魂的剧痛,通过共生之缚,同步传递给了另外三人。

它们无视物理与能量防御,直接攻击灵魂!

楚玄逸的大脑在剧痛中飞速运转,试图完成分析:“目标是烙印……攻击方式是……侵蚀、撕咬……概念层级的攻击!”

他的话音未落,萧澈便发出了一声压抑的怒吼。他是烙印最不稳定的那一个,也是仇恨与痛苦最浓烈的那一个,对这些魂蛆而言,他就像是一块血腥味最重的鲜肉。数十道恶意黑影瞬间将他包裹,疯狂地啃噬着他灵魂上那枚紫色的徽记。

“滚开——!”

萧澈的灵魂在剧痛中爆发出狂怒的火焰,那是他复仇执念与无尽绝望混合而成的毁灭意志。这股力量在灵魂层面确实形成了一定的冲击,将几只靠得最近的魂蛆震得微微模糊。但这种反抗,就像是流血的伤口更能吸引鲨鱼,更多的魂蛆被他那激烈的情绪波动所吸引,前赴后继地涌了上来。

“啊啊啊!”

萧澈的惨叫不再是单纯的物理声音,而是灵魂被撕扯时发出的共鸣,通过共生之缚,这股痛苦被原封不动地、甚至被放大了数倍,狠狠地砸进了其他三人的意识核心。

君无夜感觉自己的灵魂堡垒正在被萧澈的失控情绪和外部的侵蚀内外夹攻,冰冷的意志上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楚玄逸的逻辑思维在海啸般的痛苦数据流中彻底紊乱,他眼前不再是可分析的能量流,而是一片代表着“痛苦”与“混乱”的红色乱码。

而云璃,她承受了这一切。

门的代价

作为四人连接的“门”与“钥匙”,她的灵魂成为了这场灾难的汇流之地。君无夜被侵蚀的痛,楚玄逸逻辑崩溃的焦虑,萧澈灵魂被啃噬的狂怒与绝望……所有这些都以她为中心汇聚、碰撞、爆炸。

她的眼前出现了幻象。她时而看到君无夜在冰封王座上冷漠地审视着棋盘,棋子是所有人的性命;时而看到楚玄逸被无穷无尽的公式和数据淹没,最终被一个巨大的红色“错误”符号吞噬;更多的时候,她看到了萧澈的视角——故国燃烧的残垣断壁,亲人倒在血泊中的脸,以及他自己被深渊之力扭曲、被仇恨填满的狰狞倒影。

这些不属于她的记忆,不属于她的情感,此刻却成为了她的一部分。魂蛆们不仅在攻击萧澈,同样有相当一部分缠上了她的烙印。它们似乎察觉到她是这个“共生体”最脆弱也最核心的一环。

“保护她!”

这个念头几乎是同时在君无夜和楚玄逸的脑海中闪现。这不是出于善意或怜悯,而是一种冰冷到极致的利己主义判断。

君无夜立刻意识到,云璃的灵魂一旦崩溃,这个本就脆弱的共生之缚会瞬间瓦解,届时他们将各自为战,面对无穷无尽的魂蛆,下场只有被逐一吞噬。保护云璃,就是保护这个临时形成的“整体”,就是保护他自己。

楚玄逸的分析则更进一步:云璃是“门”,是连接点。魂蛆对她的攻击,实际上是在攻击他们四人灵魂连接的“节点”。如果这个节点被摧毁,他们不仅会失去联系,烙印本身甚至可能因为连接被暴力扯断而受到不可逆的重创。

然而,萧澈已经处在失控的边缘。他的意识被剧痛和仇恨占据,非但无法去保护云璃,他那狂暴的灵魂力量反而通过连接,成为了冲击云璃精神的另一股洪流。

“萧澈!控制住你的情绪!”君无夜的意志如同一柄冰锤,试图敲醒他。

“我怎么控制?!它们在吃我的灵魂!!”萧澈的咆哮充满了血腥味,“你们不是也能感觉到吗!与其管我,不如想想怎么杀了这些鬼东西!”

他说的是事实。君无夜和楚玄逸同样承受着灵魂被啃噬的痛苦,只是程度稍轻。在这种状态下,分出心神去保护云璃,意味着要承受更大的风险和痛苦。

一瞬间的犹豫,在共享的精神领域中被无限放大。

是利用云璃作为“避雷针”,让她吸引大部分攻击,为他们争取喘息之机?还是冒险保护她,维持这个痛苦但至少还能沟通的整体?

这个念头,这个最阴暗、最自私的选项,刚刚浮现,就被云璃清晰地感知到了。

一种比灵魂被撕咬更深的冰冷刺痛了她。她看到了他们内心的挣扎,看到了那份将她视为“工具”或“代价”的冷酷权衡。

绝望,如同深渊本身,缓缓张开了它的巨口。

意志的共鸣

就在云璃的意识即将被内外夹击的痛苦与绝望所吞没时,她灵魂深处,那属于她自己的、最纯粹的特质——连接与守护——在求生的本能下,做出了最后的挣扎。

她没有去怨恨,没有去恐惧。她放弃了建立精神壁垒来自保,反而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她主动敞开了自己的灵魂。

“……连接……”她虚弱的意志,像一根纤细但坚韧的蛛丝,主动探向了其他三人的灵魂核心。不再是被动地承受,而是主动地去引导。

“我们……不是四个人在被攻击……是‘我们’……在被攻击……”

她的意念断断续续,却无比清晰地传递到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你们的痛……就是我的痛。我的……也一样。不要……再分彼此了……”

君无夜的冰冷意志为之一滞。

楚玄逸混乱的数据流中,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萧澈狂暴的怒火,像是被浇上了一捧清泉,微微一窒。

云璃的举动,像是在对三个互相猜忌、各怀鬼胎的囚徒说:我们已经被绑在了一起,要么一起拉紧绳索,要么一起坠入悬崖。

就在这一刻,奇妙的变化发生了。

当云璃主动放弃抵抗,选择去“接纳”和“引导”他们的痛苦时,他们灵魂深处的继承者烙印,那枚紫色的徽记,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它不再是单纯的标记,不再是被动吸引攻击的靶子。在四人意志被云璃强行“调谐”的瞬间,烙印展现了它真正的权能。

一种全新的感觉在他们共同的精神领域中诞生。他们感觉到,自己不再是独立的灵魂被一根线连着,而是仿佛变成了同一个生物的四个不同器官。

君无夜是“大脑”,他的意志冷静、坚定,负责确立目标——“存活”与“排除威胁”。

楚玄逸是“神经”,他的分析能力在痛苦的间隙中重新上线,负责解析魂蛆的能量模式,寻找它们最本质的“概念”弱点——“饥饿”与“混乱”。

萧澈是“心脏”,他那无穷无尽的仇恨与绝望,那股纯粹的毁灭性能量,成为了这个新生“整体”的力量源泉——“能量”与“愤怒”。

而云璃,她是这一切的“循环系统”,是连接大脑、神经和心脏的“血脉”。她用自己“门”的特性,将三股截然不同、甚至互相冲突的力量,强行编织、融合、输送。

继承者的权限:意志武装

“它们的本质是‘饥饿’,”楚玄逸的分析结果以一种全新的、直观的方式呈现给所有人,“它们没有实体,只有吞噬烙印的本能。它们是纯粹的‘索取’。”

“那就给予它们无法消化的东西。”君无夜的意志瞬间定下了战术。

“用我的力量……去撑爆它们?”萧澈的意念中带着一丝嗜血的快感。

“不,”君无夜的意志冰冷而精确,“你的力量太狂暴,会先撕裂我们自己。我们要给予它们的,不是能量,而是‘概念’。云璃,连接我们,将我们的‘意志’凝聚成型!”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在云璃的引导下,他们的意志力不再是无形的思想,而是开始拥有“质感”和“形态”。

君无夜那如同万载寒冰般的统治意志,化作了一面晶莹剔透、棱角分明的黑色盾牌,烙印在盾牌中央,散发着“秩序”与“拒绝”的绝对概念。这面盾牌并非格挡,而是向外界宣告:“此地,不容侵犯”。

魂蛆们撞上这面由纯粹意志构成的概念之盾,第一次露出了“迟滞”。它们那混乱的本质,在“秩序”的概念面前,仿佛热刀切入黄油,却发现黄油内部是坚不可摧的钻石。

“有效!”楚玄逸的意念带着一丝兴奋,“它们的攻击被‘定义’为无效了!继续!萧澈!”

轮到萧澈了。他的力量太过庞大,无法直接塑形。

“不要抵抗,萧澈,”云璃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地在他灵魂中响起,“将你的仇恨交给我……相信‘我们’。”

“相信”这个词,对萧澈而言无比刺耳。但他能感觉到,那面由君无夜意志构成的盾牌,确实在为他抵挡那撕心裂肺的痛苦。他能感觉到,楚玄逸的分析正在为他们指明方向。他更能感觉到,云璃正在用她自己脆弱的灵魂,作为熔炉,淬炼着他们所有人的力量。

一瞬间的迟疑后,萧澈做出了选择。他放开了对自己力量的压制,任由那股足以毁灭一切的黑色洪流,通过共生之缚,涌向云璃。

云璃的灵魂剧烈地震颤了一下,仿佛要被这股力量撑破。但君无夜的“秩序之盾”立刻分出一部分力量,将她牢牢“固定”住,而楚玄逸的分析能力则像无数条精密的管道,开始疏导这股狂暴的能量。

“塑形!”君无夜下达了命令。

这一次,他们不再构建防御。在君无夜的“意图”和楚玄逸的“构架”下,萧澈那狂暴的毁灭之力,被塑造成了一柄燃烧着紫色火焰的长枪。火焰的燃料,是萧澈的仇恨;长枪的锋锐,是君无夜的决心;而枪身的结构,则是楚玄逸的逻辑。

这柄“意志之枪”悬浮在他们共同的精神空间中,散发着让魂蛆们本能“恐惧”的气息。它们是纯粹的混乱与饥饿,而这柄枪,是纯粹的、带有目的性的“毁灭”。

“攻击!”

随着君无夜一声令下,云璃将这柄凝聚了四人意志与力量的长枪,猛然投射了出去。

长枪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它在虚空中划过一道紫黑色的轨迹,直接洞穿了最密集的一群魂蛆。

没有爆炸,没有能量冲击。被长枪触及的魂蛆,就像是被阳光照射的黑暗,瞬间“蒸发”了。它们的“混乱”概念,被长枪蕴含的“秩序化毁灭”概念彻底抹除。

一击之下,清空了近三分之一的魂蛆。

这一刻的成功,并未带来喜悦,反而让四人心中同时升起一股寒意。他们清晰地感觉到,为了凝聚这“意志武装”,他们每个人的灵魂都像是被榨取了一部分本质。烙印的光芒变得更加妖异,与他们灵魂的结合也更加深入,仿佛真的有什么东西被“继承”了,代价,就是他们的一部分“自我”。

这种力量,强大,但充满了毒性。

他们来不及细想,残余的魂蛆因为同伴的消失而陷入了更加狂暴的状态,再次蜂拥而上。

“再来!”君无夜的意志不容置疑。

他们被迫再次重复刚才的过程。构建盾牌,凝聚长枪,发射,抹除。每一次循环,他们对这种“共生”的运用就纯熟一分,但灵魂被榨取的空虚感也加深一分。他们像是在饮鸩止渴,用燃烧自己灵魂的方式,来清除附骨之疽。

终于,在投射出第三柄意志长枪后,最后一只魂蛆也化作虚无,消失不见。

战斗结束了。

虚空中恢复了死寂,只剩下那持续的、令人心悸的低沉嗡鸣。

四人之间的精神连接瞬间变得松弛,那股强大的凝聚力消失了,只留下一条疲惫而脆弱的共生之缚。他们大口地“喘息”着,尽管这里并没有空气,但他们的灵魂,却像是经历了一场极限的奔跑,疲惫欲死。

胜利的代价是沉重的。他们能感觉到彼此灵魂的虚弱,以及那枚继承者烙印上,新浮现出的、如同血管般与他们灵魂彻底交缠在一起的诡异纹路。他们,被捆绑得更深了。

然而,还没等他们从这短暂的安宁中缓过神来。

咚。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深渊最底层的巨响,通过空间碎片,通过能量流,直接敲击在他们的灵魂上。

那持续不断的低沉嗡鸣声,戛然而止。

整个破碎的世界,陷入了一片绝对的死寂。

咚。

第二声。比刚才更加清晰,更加沉重。像是一颗沉睡了亿万年的心脏,开始苏醒。

每一次心跳,都让空间本身为之战栗。那些漂浮的碎片开始以一种诡异的、同步的频率震动。

君无夜、楚玄逸、萧澈、云璃,四人同时“望”向了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无尽的、深不见底的黑暗下方。

他们刚刚用尽全力击退的,不过是深渊排出的“免疫细胞”。而现在,他们似乎用那三次“意志武装”的强烈波动,惊醒了这具庞大躯体的主人。

一个难以名状的、浩瀚无边的古老意志,正在从沉睡中缓缓睁开眼睛。它的目光,跨越了无尽的虚空,精准地锁定在了他们四人灵魂深处,那枚已经与他们血肉相连的……

继承者烙印之上。

更大的威胁,正在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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