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夜确实觉得这是他两辈子吃过最美味的东西。
饿了太久,又刚刚经历了生死一线。
此刻的每一口甘甜,都弥足珍贵,是实实在在的生的滋味。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李云睿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那目光中,有最初的探究,有此刻的怜惜,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越来越浓的占有欲。
李承夜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这算是……才出龙潭,又入虎穴?还是羊入狼口?
不过,至少现在,这狼窝还算温暖。
还有奶吃。
这就够了。
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先填饱肚子,努力活下来,再说其他。
吃饱喝足的李承夜,只觉得一股浓浓的倦意袭来,眼皮渐渐沉重起来。
婴儿的身体,终究是嗜睡的。
在李云睿那带着淡淡兰麝馨香与母性温情的怀抱中,他心满意足地咂了咂小嘴,缓缓闭上了眼睛,沉入了久违的安稳睡眠。
李承夜睡得很沉。
在他香甜的睡梦中,外界已是风云变幻。
时间,在无声无息中悄然流逝。
或许是一夜。
或许是更久。
边疆。
灯火通明,却驱不散空气中那股凝重的寒意。
庆帝一身常服,负手立于窗前,眺望沉沉夜色。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总管太监洪四庠躬身快步而入,神色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仓惶与……惊异。
“陛下。”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庆帝缓缓转过身,面无表情。
“说。”
一个字,沉甸甸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洪四庠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
“太平别院的消息……已经查实了。”
“叶氏……叶轻眉,自刎了。”
庆帝的眸光,微微闪动了一下,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神情。
“孩子呢?”
洪四庠额角渗出些许冷汗。
“叶氏诞下双生子。”
“其中一个,被五竹……带走了,方向是澹州。”
庆帝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
五竹。
“另一个呢?”
洪四庠的声音,不自觉地又低了几分,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音。
“另一个……陛下,另一个孩子,引发了……异象。”
“异象?”
庆帝的语气中,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是,陛下。”
洪四庠咽了口唾沫,似乎在组织语言,如何描述那匪夷所思的一幕。
“据……据当时在场的残存禁军和刺客所言……”
“那婴儿出生后,太平别院内,忽有……忽有金光冲天!”
“一道粗壮的金光,自那婴儿眉心射出,直接……直接将数名试图靠近的黑衣刺客……蒸杀当场!”
“形神俱灭!”
御书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庆帝的瞳孔,猛然收缩。
天眼金光?
蒸杀刺客?
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这……
饶是他心思深沉,此刻也不禁感到一阵荒谬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悚然。
那个孩子,绝不简单!
洪四庠见庆帝面色变幻,更是大气不敢出,继续硬着头皮禀报。
“更……更不可思议的是……”
“随后,风雪骤歇,一只……一只巨大的仙鹤从天而降,周身散发着柔和的白光。”
“那仙鹤盘旋于别院上空,所有杀气、血腥,乃至寒意,皆被其驱散。”
“此乃……仙鹤庇佑之兆,天降祥瑞啊,陛下!”
洪四庠的声音中,充满了震惊与不真实感。
这简直如同神话传说一般!
奇迹!
彻头彻尾的奇迹!
庆帝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仙鹤?
祥瑞?
叶轻眉的孩子……
他的目光变得幽深无比,仿佛要穿透这宫墙,看到那不可思议的一幕。
“最后呢?”
庆帝的声音,恢复了些许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更深的波澜。
“那仙鹤……将那婴儿……叼走了?”
洪四庠连忙摇头。
“不,陛下。”
“有宫人远远望见,那仙鹤展开巨大的羽翼,卷着襁褓中的婴儿,一路向皇城方向飞来。”
“最终……最终落入了长公主的广信宫。”
“所以……那孩子,应当是被长公主殿下……收养了。”
庆帝闻言,脸上露出了极为错愕的神情。
甚至比听到天眼金光、仙鹤庇佑时,还要惊讶几分。
“什么?”
“云睿?”
“她……收养了叶轻眉的儿子?”
太不合常理了!
以李云睿对叶轻眉的恨意,她怎么可能会收养叶轻眉的孩子?
除非……
庆帝的脑中,无数念头急转。
他挥了挥手,示意洪四庠退下。
洪四庠如蒙大赦,躬身告退。
庆帝眼神一凝。
他脸上那丝惊疑与深思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刻意营造的沉痛与悲愤。
他猛地一甩袖袍,声音因“愤怒”而显得有些激昂。
“摆驾!”
“即刻回宫!”
“朕要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光天化日,天子脚下,竟发生如此惨案!”
“朕要将所有相关人等,彻查到底!!”
那悲痛欲绝的模样,仿佛死去的叶轻眉是他此生挚爱一般。
只是那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算计与漠然。
...
庆帝的车驾,在一片“悲愤”的氛围中,浩浩荡荡地向着皇城进发。
他要“彻查”,他要“公道”。
没有人知道,这位帝王心中真正的盘算。
而此时此刻。
京郊,太平别院。
血与火的气息,尚未被清晨的寒风完全吹散。
断壁残垣,焦黑的木梁,凝固的暗红血迹,昭示着昨夜的惨烈。
蹄声如雷,由远及近。
一队黑甲骑士,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别院之外。
为首者,一身玄色常服,坐在一张特制的轮椅上,由数名黑骑簇拥。
他的脸色,比这冬日的残雪还要苍白几分。
正是鉴查院院长,陈萍萍。
他回来了。
他终究是回来晚了。
黑骑们默不作声,迅速散开,警戒四周。
他们的目光,冰冷而锐利,扫过每一个角落。
陈萍萍的轮椅,缓缓碾过地上薄薄的积雪,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这声音,在此刻死寂的别院中,显得格外刺耳。
他看到了。
庭院中央,那片被血染红的雪地上。
一道熟悉的身影,静静地躺在那里。
白衣胜雪,墨发铺散。
脸上,还带着一丝未曾散去的惊愕与……决绝。
颈间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已经凝固成暗紫色。
风雪似乎特意避开了她,使得她的容颜在死寂中,竟透着一种破碎的、令人心悸的绝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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