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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夜小小的嘴巴无声地张合着,发出几不可闻的“咿呀……呜……”声。
新生儿的喉咙,除了本能的啼哭,什么也做不了。
那滴血,在他脸上渐渐变冷,如同母亲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
叶轻眉斜倚在墙边,双目紧闭,脸上却带着一丝解脱般的平静。
她,走了。
李承夜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母亲颈间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心痛!
痛彻心扉!
一股冰冷刺骨的恨意,从他灵魂深处疯狂滋生。
庆帝!!!
这个名字,如同烙印一般,深深镌刻在他的心底!
就在这时,产房的破门被人影撞开。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闪入,正是五竹。
他蒙着双眼的黑布微微颤动,似乎在“看”着眼前这惨烈的一幕。
当他的“目光”落在叶轻眉身上时,那万年不变的身形,似乎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他缓缓走到叶轻眉身前,伸出手,似乎想触碰一下她。
但最终,他的手停在了半空。
他明白了。
她不想成为拖累,她想用自己的死,为这两个孩子,博取一线生机。
五竹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看不出悲喜。
但他周身散发出的寒意,却比之前更加凛冽。
他沉默着,像一座冰冷的雕塑。
片刻后,五竹动了。
他一手探出,快如闪电,将尚在襁褓中酣睡的范闲捞入怀中。
另一只手,毫不迟疑地伸向李承夜。
“留下他!”
“五竹,你带不走!”
“神庙的意志,不可违逆!”
三道身影几乎同时从破门和窗户闯入,正是那三位神庙使者。
他们身上带着激战后的煞气,目光如电,锁定五竹。
三道凌厉无匹的劲气,呈品字形,封死了五竹抓向李承夜的路径。
“轰!”
一声闷响,五竹与三股劲气硬撼一记,身形暴退数步,险些撞到墙壁。
他怀中的范闲,似乎被震动惊扰,发出一声模糊的嘤咛。
“五竹,将孩子交出来,随我等回神庙,尚可免死。”为首的使者声音毫无感情。
五竹没有回答。
他只是将怀里的范闲抱得更紧了一些。
然后,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李承夜,又看了一眼叶轻眉的尸身。
铁钎再次出现在他手中。
“杀!”
没有多余的废话,五竹主动发起了攻击。
铁钎带起呜咽的破空声,直取一名使者面门。
三位神庙使者配合默契,攻势连绵不绝,竟隐隐将五竹压制。
产房内本就狭窄,劲气四溢,墙壁上裂开道道蛛网般的缝隙。
五竹眼中那不存在的“光芒”似乎闪烁了一下,他想要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将李承夜也带走。
但他知道,不行。
这个念头,让他的动作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迟滞。
神庙使者抓住机会,一掌印向五竹胸口。
五竹以铁钎格挡。
他借力向后飘退,拉开少许距离。
他最后看了一眼静静躺在那里的李承夜,那双被黑布蒙住的眼睛,似乎穿透了布料,将这个刚刚降世便遭遇大劫的孩子,深深印在某个无法被数据化的地方。
五竹抱着范闲,身形一晃,如同一缕青烟,消失在产房门口。
产房内,那先前揭开面纱的蒙面黑衣女子——皇后,目光冰冷地扫过叶轻眉的尸体,最后落在了孤零零的李承夜身上。
她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声音不带丝毫温度:
“杀了他。”
“一个不留,自然也包括这个孽种。”
几名黑衣人闻声,手持利刃,走向襁褓中的李承夜。
......
产房内,血腥气与焦糊味依旧浓烈。
几名手持利刃的黑衣人,一步步逼近。
他们眼中闪烁着凶残的光芒,目标明确——那个刚刚降世,孤零零躺着的婴孩。
李承夜小小的身子,裹在单薄的襁褓中。
他没有哭,也没有闹。
安静得不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他的眼睛,乌黑明亮,却空洞地凝视着一个方向。
那里,叶轻眉静静地倚靠在墙边,颈间的血痕早已凝固,殷红刺目。
母亲。
他唯一的温暖,唯一的依靠,就这样走了。
悲伤,如同最锋利的刀,一寸寸凌迟着他稚嫩的灵魂。
但此刻,他小小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表情。
平静。
一种死寂般的平静。
“动手!”
皇后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耐烦。
她要亲眼看着这个孽种,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一个黑衣人狞笑着,举起了手中的钢刀。
雪亮的刀锋,在昏暗的产房内划过一道寒光。
刀光,映照出李承夜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
他依旧看着叶轻眉的方向。
似乎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又似乎,他在用尽全部的力气,将母亲的容颜,深深镌刻在灵魂的最深处。
悲痛!
无边的悲痛,如同决堤的洪水,在他小小的胸腔内汹涌奔腾。
就在那闪烁着死亡寒芒的刀锋,即将落下的一刹那。
异变陡生!
李承夜的额头。
那光洁的额头上,皮肤微微抽搐。
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挣脱出来。
一道细微的裂痕,悄无声息地出现。
紧接着,那裂痕缓缓向两侧张开。
一只眼睛!
一只竖立的,金色的眼睛!
它就那样突兀地,出现在李承夜的额头正中!
没有眼睑,没有睫毛,只有一颗纯粹的,宛如熔金般的竖瞳!
“嗡——!”
一声仿佛来自亘古洪荒的低鸣,在产房内响起。
那只金色的竖瞳,骤然睁开!
没有过渡,没有迟疑,就那么睁开了!
刹那间,金光爆射!
强烈到极致的金光,如同九天之上倾泻而下的神罚,瞬间充斥了整个产房!
不,不仅仅是产房!
金光穿透了破损的墙壁,穿透了浓密的黑烟,直冲云霄!
煌煌如天日!
神圣,威严,却又带着令人灵魂悸动的恐怖!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气息,如同实质的潮水般,向四面八方席卷开来!
在这股气息面前,即便是身经百战的黑衣杀手,也感到一阵阵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产房内,所有人,包括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金光刺得睁不开眼!
视野之中,只剩下一片璀璨的金色。
耳边,是那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恐怖的嗡鸣!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划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是那个最先挥刀,距离李承夜最近的黑衣人!
他的刀,还停在半空,距离李承夜的襁褓不过数寸。
但他的身体,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是的,消融!
不是燃烧,不是切割,而是如同冰雪遇到了烈阳,从头到脚,一寸寸地化为乌有!
他身上的黑衣,率先化作飞灰。
然后是皮肤,肌肉,骨骼……
连一声完整的惨叫都没能发出,他整个人,就在那煌煌金光之中,彻底蒸发!
没有鲜血,没有残渣,仿佛他从来没有存在过这个世界上。
只有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又迅速消散在金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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