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隐没,夜色如墨,浸染京城。
六嫂家中,此刻却是一片死寂。
杨虚形容枯槁地瘫躺在床榻之上,百无聊赖。
伥鬼之身,白日虽也能勉强活动,却需主人渡送灵力维系。
然则虎魔君因杨虚未能将许仙引诱至其面前而心生恼怒,根本不愿再多耗费分毫妖力于他身上。
如此一来,杨虚便只能终日龟缩于这阴暗的屋舍之内,连窗外的日光亦不敢多看一眼。
他正绞尽脑汁地盘算着,该如何才能再次寻机将那许仙引诱出城。
“砰——!”
一声巨响,他家那扇本就有些破旧的房门,竟被人以蛮力生生踹开,碎裂的木屑向内纷飞四溅。
当杨虚惊恐万状地抬眼望去,看清门外那张俊逸却带着冷冽笑意的面容时,
他整个魂体都为之一颤:“是你……你……你怎会……”
许仙却无半分与他废话的兴致,身形一晃便已欺近床前,
未等杨虚作出任何反应,蕴含着纯阳气息的拳脚便已雨点般落在了他的魂体之上。
“噼啪!嘭!咔嚓!”
拳拳到肉,不,是拳拳到魂!
每一击都打击在杨虚魂体的薄弱之处,纯阳之力对于阴邪鬼物有着天然的克制与灼烧效果。
杨虚只觉自己的魂体仿佛被置于烈焰之上炙烤,又似被万千钢针穿刺,
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痛,让他连发出完整求饶声的力气都已丧失,只能发出断断续续、不成调的呜咽,魂体明暗不定,几近溃散的边缘。
直至将这伥鬼折磨得奄奄一息,再无半分反抗之力,许仙方才稍稍停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将你所知的,关于那头畜生的一切,尽数道来。我的耐心有限,同样的话,不会重复第二遍。”
杨虚的魂体剧烈地颤抖着,眼中充满了无以复加的惊骇与迷惑。
此人……此人究竟是如何知晓虎魔君的存在的……
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及许仙那双幽深似潭,不起丝毫波澜的眼眸时,杨虚心中所有的疑问与侥幸都在瞬间被碾得粉碎。
他不敢发问,更不敢有丝毫迟疑,只是本能地瑟缩着,用尽残存的力气,艰难道出:“我无法言说……
虎魔君大人在我魂魄中设下了禁制……
任何关于他的讯息我都都无法宣之于口……
而且小的跟随虎魔君大人时日尚短所知亦是极为有限……”
许仙审视着他此刻的模样,判断出此言倒不似作伪。
那虎妖生性谨慎,设下此等禁制倒也合乎情理。
他略作沉吟,随即转换了问询的方式,语气依旧冰冷:“既然如此,便将你能说的,你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地讲与我听。
你要明白,我既然能找到你,便意味着你的所作所为,我已尽数掌握。”
他顿了一顿,语调中平添了森然的寒意,
“倘若我判定你已无任何用处,那么,你便再无存在的必要了。
这个道理,你可明白?”
“是……是!小的明白!小的全都明白!”
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心头,杨虚哪里还敢有半分隐瞒或犹豫,生怕自己言语稍慢一步,便会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当即将自己所能透露的一切,竹筒倒豆子般尽数倾吐而出。
事情大约发生在四日之前。
彼时的杨虚,尚是一名以采药为生的普通商贩,依照惯例,前往城外的荒山搜寻药材。
那片荒山地界,虽则草木相对凋零,林木亦不甚繁茂,
但却生长着一种颇为稀有且药用价值不低的草药,故而杨虚常去彼处碰碰运气。
那一日,杨虚深入荒山,刚行出不远,便意外遭遇了一条体型巨大的蟒蛇。
那巨蟒甫一发现他,便昂首吐信,扭动着粗壮如水桶般的庞大身躯,张开血盆大口,径直朝他游窜而来。
杨虚何曾见过这等骇人景象,当场吓得三魂去了七魄,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拼尽全身力气,转身便向来路狂奔逃命。
然而,那巨蟒似乎并不急于立刻吞食到手的猎物,反而不紧不慢地缀在他的身后,
冰冷的竖瞳之中,竟流露出几分戏谑与玩弄的意味。
它分明是在享受这种追逐猎物,欣赏猎物在恐惧中垂死挣扎的过程。
杨虚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慌不择路之下,也不知自己究竟跑到了何处。
待他稍稍回神,却发现自己已然来到了一块巨大的山岩之前。
在那巨岩与陡峭的岩壁之间,隐约可见一个不甚起眼的洞口。若非是凑得极近,从外部观察,根本难以发现此处的蹊跷。
前路已绝,后有追兵。
情急之下,杨虚也顾不得许多,一矮身便钻入了那幽深的山洞之中。
洞内光线晦暗,他踉踉跄跄地摸索前行,未走出几步,便与一尊更为恐怖的存在撞了个正着——那便是虎魔君。
虎魔君似乎也感应到了洞外那条巨蟒的气息,当即发出充满威慑的咆哮,声震洞穴:
“何方来的无知小蛇,竟敢擅闯本君的领地?
莫非是活得不耐烦了?!
速速给本君滚开!”
杨虚此刻已是双腿发软,浑身瘫倒在地,如此雄壮威猛的巨虎,他此生亦是头一回得见,
那股源自生命层次的威压,几乎让他窒息。
他只依稀记得,洞外的那条巨蟒似乎也开口说话了,声音尖细而怨毒:“那是本座先看上的猎物!”
虎魔君虽然天性谨慎,信奉“苟”道,但到嘴的肥肉又岂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更何况,洞外那条巨蟒的修为不过筑基二层,较之他尚有不小的差距。
故而,虎魔君发出一阵冷冽而残忍的笑声,霸道无比:“在本君的面前,便是本君的囊中之物!”
话音落下的同时,杨虚便感觉到一股腥风扑面而来,紧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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