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米仔的一步登天，如同在和联胜这潭深水里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到了每一个角落。
无数双眼睛，都在暗中观察着，评估着，算计着。
有人嫉妒，有人不忿，但更多有头脑的，是看到了机会。一个前所未有的、能够打破旧有阶层、一步登天的机会。
他们看明白了，这位新上位的年轻坐馆，用人，只看能力和忠诚，完全不理会所谓的资历和背景。
于是，在会议结束的当天下午，陆昊的秘密指挥中心，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师爷苏”，和联胜中一个颇有名气的“智囊”。此人并非任何大佬的心腹，他就像一个独立的咨询顾问，周旋于各大势力之间，靠着出卖计谋和情报为生。他足智多谋，也见风使舵，是社团里最典型的投机分子。
“陆先生，不，现在应该叫昊哥了！”师爷苏一见到陆昊，便立刻堆起满脸谄媚的笑容，深深一躬，“恭喜昊哥荣登大位，一统和联胜！属下之前有眼不识泰山，未能及早投效，还望昊哥恕罪！”
他姿态放得极低，言辞也极尽吹捧。
陆昊看着眼前这个四十多岁，身材瘦削，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但眼神中却闪烁着精明与算计的男人，心中并无波澜。
他知道，这种人闻着味就过来了。吉米仔的上位，就是他放出去的鱼饵，钓上来的第一条鱼，就是师爷苏这种自作聪明的投机者。
“苏先生客气了。”陆昊示意他坐下，语气平淡，“你我素无往来，不知苏先生今日前来，有何指教？”
师爷苏见陆昊不冷不热，心中一凛，知道这位新主子不好糊弄。他立刻收起笑容，换上了一副郑重无比的表情：“昊哥明鉴！苏某虽无缚鸡之力，但脑子还算好用。如今昊哥您大业初定，正是用人之际。社团内外，人心未稳，账目不清，诸多事务繁杂。苏某不才，愿为昊哥效犬马之劳，为您处理这些繁杂俗务，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一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忠心耿耿，仿佛他天生就是陆昊的死忠。
陆昊安静地听他说完，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不置可否。
他当然知道师爷苏有才华，尤其是在处理社团内部那些勾心斗角的烂事上，是把好手。但这种人的忠诚，比纸还薄。今天能因为利益投靠你，明天就能因为更大的利益背叛你。
在没有得到【忠诚印记】之前，这种人，绝对不能放在核心位置。
“苏先生有心了。”陆昊微微一笑，笑容却不达眼底，“你的才华，我是知道的。不过，我这里暂时还没有适合你的位置。”
师爷苏的脸色微微一白。
“不过，”陆昊话锋一转，“吉米仔现在主管社团大小事务，正是缺人手的时候。苏先生如果不嫌弃，可以先去帮帮他。等以后有合适的机会，我自然不会亏待有功之臣。”
这个安排，堪称帝王心术。
既没有直接拒绝，伤了投诚之人的心；也没有立刻重用，给了他可乘之机。而是将他放在自己最信任、且有能力压制他的吉米仔手下，先用着，也看着，考验着。
师爷苏是何等的人精，瞬间就明白了陆昊的用意。他心中虽然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对陆昊这份城府的敬畏。他知道，自己那点小聪明，在这位年轻的帝王面前，根本无所遁形。
“全凭昊哥安排！能为吉米哥分忧，也是苏某的荣幸！”他立刻调整好心态，再次表达了忠心。
打发走师爷苏，陆昊知道，对社团的第二次手术，也是时候开始了。
……
第二天，和联胜高层会议再次召开。
有了昨天的“千金买马骨”，今天会议室的气氛明显不同了。那些堂主和头目们，看着陆昊的眼神，少了几分敬畏，多了几分炙热的渴望。他们都盼着，自己也能成为下一个吉米仔。
然而，陆昊接下来的任命，却像一盆冰水，浇在了所有人的头上。
“第二件事。”陆昊环视全场，声音平静地宣布，“大D在荃湾留下的所有场子和人马，从今天起，全部交给飞机打理。”
众人闻言，虽然有些意外，但也觉得在情理之中。飞机是陆昊的头号打手，论功行赏，也该轮到他了。
但陆昊接下来的话，却让全场哗然。
“即日起，飞机，扎职红棍！”
扎职红棍！
这四个字，比昨天提拔吉米仔还要震撼！
红棍，是四八九，是社团里最能打的象征，是所有古惑仔的终极梦想！按照和联胜的规矩，要当上红棍，不仅要能打，更要有足够的资历，为社团立下赫赫战功。
飞机是能打，但他的资历，在在座众人看来，根本就是一张白纸！他除了在修车厂拧了几十年螺丝，为社团做过什么贡献？就因为跟着陆昊打了两次架，就能当红棍？还要接管大D留下的那么大地盘？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叔父辈里，势力最大，也最喜欢倚老卖老的串爆，终于忍不住了。
他感觉自己的权威，被陆昊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提拔吉米仔，他可以看在龙根叔的面子上，捏着鼻子认了。但现在，又提拔一个毫无根基的“修车工”当红棍，这彻底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如果再不说话，以后这个和联胜，就真的成了陆昊的一言堂，他们这些老家伙，就真的成了任人摆布的吉祥物！
“我反对！”
串爆猛地一拍桌子，霍然站起，涨红了脸，指着陆昊的鼻子，唾沫横飞地吼道：
“陆昊！你太放肆了！你真当和联胜是你家的吗？！”
“提拔吉米仔，让他当你的代言人，我们看在龙根叔和邓伯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现在你又让一个修车的当红棍？你把社团百年的规矩，放在哪里了？！”
“他飞机有什么资格？啊？他为社团流过血，还是为社团坐过牢？就凭他能打？港岛能打的人多了去了！是不是随便一个拳手，都能来我们和联胜当红棍，管地盘？！”
串爆振臂一呼，他身边几个一直与他交好的叔父辈，也立刻跟着站起来附和。
“没错！不能坏了规矩！”
“飞机当红棍，我们不服！”
“陆昊，你不要以为我们这些老家伙好欺负！和联胜，还轮不到你一个后生仔说了算！”
一时间，群情激奋，矛头直指陆昊。
这群被压抑了许久的老家伙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一个他们自认为占尽了“道理”的宣泄口，似乎要联合起来，逼宫这位刚刚上位的新坐馆。
会议室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主位上那个年轻人的身上。
所有人都想看看，这位新晋的、手段狠辣的话事人，要如何应对这场，他上任以来，最大，也最直接的权力挑战。
然而，陆昊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他没有愤怒，没有惊讶，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群跳梁小丑的表演，那眼神，平静得，就像在看一场早已知道结局的、无聊的默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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