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不能着力的地方就是命。
不知为何,李逍原脑海中忽然想起了这句话。这个沉重的话题,他以前不是没想过。
幼时父母双亡,他觉得这就是自己的命。
青年时得明师悉心教导,视如己出,他觉得这就是自己的命。
在苏晴正式踏入生灵期的前一晚,虽然师傅和他坦诚,说将来要送他回家,但他依然奢望能够师徒三人平淡幸福的过一辈子。
他觉得自己的命要是这样该有多好。
可显然,他的身份注定他过不上这样的日子。
“本不想打扰你们师徒情深,奈何今日情况实在是特殊,那就休怪阎某不近人情了。”
阎枯阴恻恻的声线再度响起,也把李逍原的思绪再度拉回了这个冰冷的现实。
不同方才,此刻阎枯再次现身的时候,浑身上下已冒出了一些零碎的火星,在夜晚寒风的吹动下,更是像极了一块快要燃尽的火炭。
这幅样子就连苏晴身边的罗玉桥看后也是一惊,他没想到短暂交手后,阎枯竟然会做出这番姿态,于是手中长剑亦开始嗡鸣作响。
苏晴不解其意,遂问道:“前辈,这是何意?”
“你不晓得,”
罗玉桥做了一个横剑当胸的手势,把苏晴护在了身后,接着说道:“刚才你师父和这人交手,双方都还留有余地,现在这人似已恼羞成怒,接下来恐怕局面很难控制。”
“很难控制是什......”
苏晴话音未落,剧烈的爆炸声已响彻耳旁,且这一次爆炸力度远超之前。
连绵不决的气浪中,苏晴几次差点被吹离原地,还是靠着罗给的灵剑才站稳了脚跟。
烟尘稍散后,预料中的巨大陷坑并没有出现,爆炸的威力反而以另一种匪夷所思的形式表现了出来。
“你的根骨不错,烧起来......定是上好的火种。”
随着阎枯的话语,苏晴眼看着一些灰白色的火星不知何时已笼罩了二人身旁。
这些火星轻飘飘如尘埃,实则沾身即燃,转瞬便钻入了陆清河手臂的毛孔,并顺着血脉开始游走,从内而外的焚烧了起来。
在火焰的焚烧下,陆清河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臂皮肤如焦炭般开始剥落,毫无办法。
“看来你师傅是把他打的够狠,这老东西现在火苗的频率,和他的心脉跳动频率是一样的,估计是本命神通了。”
罗玉桥预测的确实很准,在自己招式接连受挫之后,阎枯早已恼羞成怒,此刻陆清河身上的火焰,正是他的底牌。
阴刹堕火!
此火燃烧时浑不似一般光热,反而触体生寒,并带有一股无法言说的歹毒意味,与阎枯的阴鸷倒是十分匹配。
但此刻,哪怕自己的火焰已经升腾而起,可陆清河却依然不为所动,任由其在身上肆意燃烧。
眼看对面如此托大,阎枯倒也乐见其成,他不相信火焰烧遍四肢百骸的时候,其还能这么淡定。
不曾想事态的变化,却有些离奇了起来。
“此火以人血肉为引,如附骨之疽,一旦沾染,委实难以根除,确是好手段。”
陆清河开口了,说话间仿佛浑然不知烈焰灼身的痛苦,语气甚是平淡。
阎枯闻言一愣,他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了,对面竟还有气力恭维他,于是稍一沉默才回道:
“你既已知晓其中缘由,想必也知道厉害,再这么烧下去,不消一时三刻,怕是连元神都保不住了,何不现在束手就擒,也免受折磨?”
这回话虽然听着硬气,但内在却有一股胆怯的味道。
不怕不行啊。
阎枯心里盘算着,以前就算是上三境,一旦沾染此火,少说也要脱层皮。
可陆清河现在任由烈火焚身,一动不动不说,气息也依旧稳健,这一点才让他大感意外。
所以哪怕对面已落入下风,他也不由得谨慎了起来,因为总觉得对方的实力还有隐藏。
“但凡火系修道,要么淬炼体魄,以容纳更多的火种。要么专研一途,身火熔融,方为正道。”
陆清河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厉声呵斥道:“但你千不该万不该,走入邪道,竟夺人精魄借以祭练此火,似你这等腌臜货色,可还敬畏天理,心中还有人性吗?”
陆清河此番喝问,字字如雷贯耳,阎枯闻言脸色急变,一时嘴唇翕动了两下,却无法反驳一个字。
然而,走到了这个地步,他早就无法回头了,什么天理人性,在朝廷的赏赐面前,通通不值一提。
“你看破了又怎么样?”
阎枯的神情已癫狂扭曲。
“我最烦的就是你们这种满口正义的伪君子,等我用此火灭了你之后,那魔崽子和悬崖上的小孩我也一并送他们上路,好烧个干净!”
阎枯说罢,双手掌心灰白色的火焰骤然亮起,并直扑陆清河中心两壁而去,显然是下了杀手。
面对这凶悍的一击,陆清河却早有预料,略一放松胸背后,整个身体已成弓形,拧腰转胯后便是一拳崩出。
这一拳好似雷霆劈山岳,真如龙象撼乾坤。
苏晴眼看着,阎枯中拳后当场吐血,跪地挣扎了几下也没能站起来,显然已无力再战。
“之所以留你性命,是因为当场杀你太便宜你了,等下有什么话,去和朝廷说吧。”
陆清河说完,像是手上有什么脏水一般,甩了甩手,顺带着就把阎枯的火焰一并甩灭了,不费任何力气。
“你......为何......”
阎枯此刻跪地不起,但相比身体的痛苦,陆清河熄灭火焰的一幕,对他的打击却更大,所以他还是要问。
“我就当可怜你,告诉你吧,有时候灭火并不一定要用水的。木头多了,一样能压灭火焰。
相同的道理,你的邪火以人精血为引,但只要精血足够多,灭火便是分分钟的事情。”
“不可能......你到底......”
阎枯的喉咙像是充满了血液一样,只能发出破风箱一样的声音。
不过陆清河再也没有和眼下的这条败犬纠缠,因为他知道,在连挫了两位上三境之后,朝廷的最高战力恐怕转瞬即至。
而距离“开门”的时间,此刻也同样所剩无几。
所以接下来,便是给这十几年做个了断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