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管家!给我请家法!”
嗯?事情发展不对啊,她本意并不是如此!
尹玖茉有些慌道:“太公,万万不可!孙媳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尹玖茉越如此说,黎书尧就越生气,又十分懊恼。自己近日沉迷字画,竟然对此事一无所知,让好友的孙女受这么大的委屈。
他板着脸端坐在上位道:“小玖儿你只管在一旁,侯府有侯府的规矩。怎能只让你守规矩,其他人个个都不把家规当一回事?”
今日黎懋澜休沐,正在书房里处理公务。
“侯爷,老太爷叫您马上去松鹤堂。”
黎懋澜见这小厮是祖父身边伺候的,脸色微变道:“太爷出什么事了?”
“倒不是……侯爷,您一去便知了。”小厮欲言又止。
黎懋澜只以为祖父有事,急匆匆放下手中的事情就走了。
他刚进院子,就看到了坐在主位上严肃以待的黎书尧。
下首右边的位置坐了一个女子,定睛一看,却是自己新娶的夫人。与平日穿得清亮不同,今日着一身暗紫,又满脸憔悴。
他进得门刚叫一声“太爷”,便听得一声怒呵:“还不给我跪下!”
黎懋澜扑通跪到祖父面前。
尹玖茉有些不安,用帕子捂了捂嘴,没料到拿错了边,不小心眼睛碰着了泡了花椒水的那一头,一下子眼睛就红了,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
见此黎书尧更是火从心起,怒道:“孽障!”
黎懋澜不明所以道:“太爷,发生了何事?”
“何事?”黎书尧沉下脸来,“你这段时日干了些什么?”
“没干什么,跟平常一样。”黎懋澜谨慎道。
“你这段时日可去过栖梧苑?”
“……不曾。”
“你!”黎书尧气得把桌上的东西朝他身边砸,“你说说,你有多少日没去过小玖房里了?”
“孙,孙儿……”黎懋澜总不好说自己是被锁在院外了。
尹玖茉眼睛有些辣,泪水是一串接一串,倒看着像越哭越厉害了。
“小玖远离父母嫁进侯府,你倒好,新婚才多久就敢冷落她。啊?”黎书尧气得吹胡子瞪眼,“你!咱们侯府是怎么教你规矩的?”
“不是!”黎懋澜面露难色的想开口解释,“我没有……”
“亏得你三婶子还好意思说规矩,叫新妇在祠堂跪了那么半天。你看看你做的哪件事有规矩?啊?你叫我脸往哪搁啊!”黎书尧拍着桌子骂。
“宠妾灭妻!这才第一个月你就敢如此行事!你一个鳏夫,还有四个儿女,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还不知道珍惜!你这是对我不满吗?”黎老太爷痛心疾首,气得说不出话来。
“太爷消消气,可别气坏了身子!”尹玖茉是想借黎书尧的虎威,但绝对不想他气出病来。
见他气得狠了,尹玖茉心里一紧,赶紧上前给他顺气。
“小玖儿,你别管!今个儿我必定让他好好长长记性!”说罢,黎老太爷招手让李管家过来,“李盛,执行家法!给我先打三十板子!”
李管家双手捧着一块长约一米的窄木板子,此时应声过来,对黎懋澜道:“侯爷,得罪了。”
说罢,便拿起板子朝黎懋澜的后背抽去。
这打得结实,黎懋澜一声不吭,几板子下去就已经见了红。
尹玖茉有些慌了,这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啊,不是只骂骂就好的吗?
她上前就想拦住:“太公,这都是孙媳不懂礼数,你便饶了侯爷吧。”
总归是自己孙儿,见黎懋澜见了血,黎书尧也不好受。不过此时也是骑虎难下,只板着脸不做声。
李管家还欲打,尹玖茉上前跪倒拦在黎懋澜身边,倒叫李管家不好下手起来。
尹玖茉跪下磕了个头道:“太公,孙媳年纪尚小不懂事,害太公担心,又害侯爷受罚,都是孙媳的错。”
黎书尧见状心里有些宽慰,叹口气道:“小玖儿别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让你受这等委屈,太公我心里十二分难受。”
尹玖茉原本存了利用之心,现在心里更加愧疚,跪在下首道:“太公您别再为小玖开脱。小玖在府里无人依靠,只怕会被人欺负了去。小玖内心惶惶,今天才会一时想岔利用了太公对小玖的好,这是小玖的错。”
一份真心换真心,她能感觉得到,黎太公对她是真心疼爱。
现在因为自己存了挑拨离间借刀的心思,让太公狠心伤了自己最看重的孙子。愧疚之下,其他心思早已荡然无存。
黎书尧叹了口气道:“小玖儿,你才十七岁,远嫁过来便受了委屈,有点心思实在正常。这更让老头子我心里难受。”
他转头对黎懋澜说道:“你一向成熟稳重,本以为你会好好对自己的妻子,我才让你娶了小玖。”
“她本该另有好的姻缘,却阴差阳错嫁进侯府。我庆幸你能娶到她,可如今她才嫁进侯府一个月,却要自己想方设法立足。这是我的错啊。”黎书尧心有戚戚。
尹玖茉一直都是装哭,此时却是悲从中来,真的掉了眼泪。
她不过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也才22岁。一个人穿到此处,此生也许再也见不到亲人。
连恋爱都没有谈过,又突然嫁了人,还做了人后母。
谁的心里没有对爱情有过期待?
她曾经幻想过一个翩翩少年,又或者在阳光中的回眸一见,也许是惊艳青春的温润男子,可能是暴雨中为自己撑开伞的一张笑脸。
却盲婚哑嫁给了一个从未谋面的人,说不遗憾是假的。
她讨厌勾心斗角,却不得不开始算计他人。
每一个曾经生活在那自由热烈奔放的时代里的人,又怎么能甘心困于这方寸高墙只为讨得夫君喜爱?
尹玖茉此时眼泪掉了下来,却不再是虚情假意。
黎懋澜跪在堂下,身上的伤火辣辣地痛,不过对他而言却不足为道。
夫人挡在他身前时,他只觉得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还没等抓住,现在只觉得前方女子的眼泪更火烫,烫得他的心里都难受起来。
他的生活循规蹈矩,娶亲生子,一步一印。
回想一下自己为何会任由事情如此发展。
也许是他确实不在乎,或者是在紧锁的院门外拉不下脸面。
他并没有考虑到一个年纪尚小的女子,在新婚当日夫婿便离了房中,连请安都不曾陪同,她的内心该是多么不安。
甚至他还纵容自己宠爱小妾的流言传播开去。瞒过了郑侍郎,却伤害了自己的新婚妻子。
此时他的内心第一次有些煎熬,充满内疚。
黎懋澜磕了一个头道:“孙儿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