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缭之言,你以为如何?”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扶苏站在赢衍身后,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轮椅的推手,指节有些发白。
他看向赢衍的侧影,眼中充满了担忧。
赢衍微微偏头,仿佛“看”向了御座的方向。
他嘴角的浅笑不变,声音平静得像一潭古井,没有丝毫波澜。
“儿臣,谨遵父皇之命。”
没有辩解,没有推辞,更没有丝毫的惊慌失措。
这般反应,反而让众人心中更加惊疑不定。
嬴政凝视着他,良久,才缓缓开口。
“尉缭所言,不无道理。”
“韩国之地,确需一位心思缜密之人前往。”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诸位皇子,又在赢衍身上停留了片刻。
“朕,便允你此行。”
“命九皇子赢衍,即刻启程,出使韩国旧地,查探民情,安抚人心。”
帝王之音,一锤定音。
大殿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无数道目光,或惊愕,或怜悯,或幸灾乐祸,齐刷刷地聚焦在轮椅上的赢衍身上。
韩国旧地,龙潭虎穴。
一个丹田被废,不良于行的皇子,前往那等险恶之地,无异于羊入虎口。
御座之上的嬴政,面无表情,深邃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他似乎只是随意地,下达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命令。
中车府令赵高,隐藏在兜帽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
那弧度,带着一丝冰冷的快意。
赢衍,这个曾经的眼中钉,终于要被彻底拔除了。
十八公子胡亥,脸上的得意之色几乎要溢出来。
他看向赢衍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弄。
让你装,让你故作高深。
这下,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丞相李斯眉头紧锁,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轻轻一叹,垂下了眼帘。
上将军蒙恬与老将军王翦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尉缭此举,太过蹊跷。
陛下此令,亦是出人意料。
这九殿下,怕是凶多吉少了。
朝堂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赢衍依旧是那副慵懒的模样。
他甚至还对着御座的方向,微微颔首,嘴角噙着那抹若有若无的浅笑。
仿佛,这所谓的“死局”,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游戏。
“儿臣,领旨。”
他平静的声音,在大殿中轻轻回荡,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深潭,激起无数涟漪。
散朝的钟声悠悠响起。
文武百官鱼贯而出,经过赢衍身旁时,大多投来同情的目光,却又迅速避开,仿佛他是什么不祥之物。
扶苏推着轮椅,神色凝重。
“九弟,韩国之地,非同小可。”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焦虑。
“父皇此令,恐有不妥。”
“你若不愿,长兄可代为向父皇分说一二。”
赢衍微微偏头,覆眼的黑布下,似乎有笑意流淌。
“长兄好意,九弟心领。”
“父皇既有旨意,儿臣自当遵从。”
他的语气淡然,听不出丝毫勉强。
“只是……”
扶苏还想再劝。
“长兄放心。”
赢衍打断了他,声音带着一丝莫名的自信。
“区区韩国,还难不倒我。”
扶苏看着他平静的侧脸,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回到那座僻静的宅院。
阳光依旧透过竹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庭院中,田言一身劲装,静静伫立,仿佛已等候多时。
她看到赢衍被江玉燕扶下轮椅,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公子,朝堂之事……”
江玉燕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
赢衍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言。
他斜倚在锦榻上,姿态随意。
“一个月后,启程,前往韩国。”
此言一出,江玉燕与田言的脸色,同时一变。
江玉燕那双勾魂摄魄的凤眸中,瞬间涌起难以抑制的怒火与杀意。
“韩国?”
“又是那些人的手笔?”
她的声音冷冽如冰,周身散发出的寒意,让庭院中的竹叶都仿佛凝固了。
田言的瞳孔亦是猛地一缩。
“韩国旧地,乃是非之地,六国余孽盘踞,罗网亦有不少暗子。”
她沉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凝重。
“殿下此行,太过凶险。”
“依属下之见,不如……”
“不必。”
赢衍淡淡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他似乎很享受此刻的氛围,如今,可不是十年前。
“本公子,倒想看看,他们究竟能玩出什么花样。”
江玉燕与田言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与不解。
就在此时,一名下人匆匆从院外走来,神色慌张。
“启禀公子,门外……门外……”
“何事惊慌?”
江玉燕语气不悦。
“国尉,尉缭大人,前来拜见公子。”
下人颤声说道。
尉缭?
江玉燕与田言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一股森然的杀机,自江玉燕体内悄然弥漫。
这个老匹夫,竟还敢送上门来。
赢衍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弧度更大了些。
“请他进来。”
片刻之后,一道身影出现在庭院的月洞门外。
来人身着官袍,正是国尉尉缭。
他脸上带着一丝莫名的笑意,目光落在赢衍身上。
“九殿下。”
尉缭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三人耳中。
“老夫今日在朝堂之上,那场戏,演得可还行?”
江玉燕那双勾魂摄魄的凤眸,骤然凝固。
她周身刚刚凝聚的森然杀机,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只余下一种近乎呆滞的错愕。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尉缭,又猛地转向锦榻上神色慵懒的赢衍。
这个在朝堂之上,将公子推向韩国那等死地的国尉,竟然……
田言握着剑柄的手,指节不自觉地收紧,青筋在白皙的手背上微微凸起。
她那双锐利如鹰的眸子,第一次失去了往日的镇定,充满了惊疑不定。
尉缭,这个大秦位高权重的国尉,竟然是九殿下的人。
这盘棋,远比她想象的要深,要复杂。
赢衍覆眼的黑布下,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浅笑似乎加深了一丝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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