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严寒，何足道哉！请陛下降旨，即刻出兵！”
嬴政看着下方群情激昂的武将，又看了看面色各异的文臣，目光最终落在上将军王翦与国尉尉缭，以及刚刚从韩国归来的蒙恬身上：“王卿，尉卿，蒙卿，你们以为如何？”
王翦苍老却依旧锐利的目光扫过赢衍，沉声道：“启禀陛下，九殿下所言，于兵法而言，确为至理。兵贵神速，趁敌不备，攻其无备，方能以最小代价，获取最大战果。燕国行刺，已失道义，我大秦若能雷霆一击，必能震慑天下宵小。”
蒙恬亦上前一步，声音铿锵：“末将赞同王老将军与九殿下之见。拖延一日，燕国便多一日准备，我军攻伐难度便增一分。我大秦将士，无惧艰险！”
两位军中宿将的表态，分量极重。然而，他们说完之后，却又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嬴政，齐声道：“然，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最终决断，还请陛下圣裁。”
这便是沙场宿将的智慧，他们可以提出专业的军事意见，但绝不会逾越君臣之界，替君王做决定。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的长公子扶苏，终于忍不住出列，他面带忧色，对着嬴政深深一揖：“父皇！九弟之言，未免太过酷烈！燕丹虽有错，然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大秦刚刚经历韩国之战，将士亦需休养生息。恳请父皇暂息雷霆之怒，待来年开春，再议此事不迟。亦可使我大秦，彰显仁德于天下！”
“住口！”嬴政猛地一拍龙案，发出震耳的巨响，整个大殿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分。他怒视着扶苏，眼中充满了失望与怒火，“仁德？朕的仁德，换来的便是那淬毒的匕首吗？！扶苏，你太让朕失望了！你以为凭你这几句空洞的仁义道德，就能让燕丹俯首称臣？就能让天下归心吗？！”
扶苏被斥责得面色惨白，嘴唇翕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淳于越见状，急忙上前为扶苏辩解：“陛下息怒，长公子亦是一片赤诚之心，忧国忧民。只是，九殿下少年锐气，急于立功，恐未周全考虑将士顶风冒雪之苦楚，以及国库钱粮之消耗啊。一旦战事不利，于我大秦国威，亦是损伤。”这话看似在为扶苏开脱，实则暗指赢衍立功心切，不顾大局。
嬴政的脸色更加阴沉。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直沉默的国尉尉缭，突然上前一步，声音沉稳：“陛下，臣有一策。既然九殿下主战之心如此坚决，且言之凿凿，不若便由九殿下立下军令状，言明此战若不能速胜，或有损我大秦国威，甘受军法。陛下亦可命九殿下随军出征，亲身体验沙场之艰，如此，或可服众，亦能让九殿下历练一二。”
尉缭此言一出，殿内众人神色各异。
武将们大多认为此法可行，九殿下既然有此信心，立下军令状亦无不可。
文臣们则大多面露忧色，让一位皇子亲赴险地，万一有所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淳于越更是心中一紧，他本意是想阻止赢衍，却不料尉缭竟会提出如此建议，这岂不是将赢衍推向了更高的风口浪尖？若是赢衍当真立下军令状，且打了胜仗，那其声望，岂非更加如日中天？
胡亥则是在心中暗自冷笑，巴不得赢衍答应下来，最好死在战场上才好。
嬴政深邃的目光在尉缭身上停留片刻，随即转向赢衍，缓缓开口：“衍儿，尉缭之言，你意下如何？”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赢衍身上。
只见赢衍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中，闪烁着令人心悸的自信光芒。他从容上前，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父皇，尉缭太尉所言，正合儿臣之意。”
他环视一周，目光在淳于越、扶苏等人脸上一一扫过，最终落在嬴政身上，朗声道：“儿臣，愿立军令状！此番伐燕，若不能在三月之内，踏平燕国，斩杀燕丹，将燕国疆土尽归大秦，儿臣愿提头来见！儿臣亦愿随军出征，不破燕国，誓不回朝！”
此言一出，整个章台宫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赢衍这番话给震住了！
三月之内，踏平燕国！
这是何等的狂妄！又是何等的自信！
章台宫内，死一般的寂静之后，是压抑不住的倒抽凉气之声。
三月之内，踏平燕国！
提头来见！
不破燕国，誓不回朝！
这已经不是自信，这是赌上了身家性命的狂傲！
扶苏面色煞白，踉跄后退一步，看着赢衍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他无法理解，九弟为何要将自己逼到如此绝境！这与送死何异？
淳于越更是浑身一颤，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本想借尉缭之言，让赢衍知难而退，却万万没想到，赢衍竟会如此刚烈，直接将所有退路都堵死！这……这根本就是个疯子！
胡亥的眼中，则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兴奋与恶毒。
好！太好了！赢衍啊赢衍，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三月灭燕？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赢衍兵败身死，自己取而代之的美好前景！
王翦、蒙恬等一众武将，看向赢衍的目光中，充满了复杂。有对其胆魄的赞赏，有对其狂言的惊疑，更有对其安危的深深担忧。
燕国虽不如往昔，但毕竟也是七雄之一，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岂是三月之内就能轻易覆灭的？更何况还是在滴水成冰的寒冬！
嬴政那双深邃的眸子，死死盯着赢衍，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衍儿，你可知，军中无戏言？”
“儿臣知道！”赢衍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君无戏言，臣更无戏言！若此战不成，儿臣愿以死谢罪，绝无半句怨言！”
“好！”嬴政猛地一拍龙案，那双鹰目之中，竟是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与……隐隐的期盼！“既然如此，朕便允你！蒙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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