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的晨光透过结霜的玻璃窗，在我摊开的《C语言程序设计》封面上投下一片模糊的亮斑。
我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指，屏幕上跳动的代码突然跳出一行报错——这已经是今天第七次了。
“数组越界。”身后传来清清淡淡的声音。
阿杰抱着保温杯凑过来，镜片上还沾着从外面带进来的寒气，“你把会员生日模块的日期校验写死了，遇到二月得加个闰年判断。”他指尖在键盘上快速点了两下，报错提示瞬间消失。
我揉了揉发酸的后颈，看着屏幕上逐渐成型的会员系统界面——扫码注册的二维码、积分累计的动态条、生日优惠券的弹出框，这些前世再熟悉不过的功能，此刻在十六岁的我手下，正像积木般一点点搭起来。“要是有现成的云服务器就好了。”我嘟囔着，“现在只能用家里那台老电脑当服务器，明天上线后要是挤爆了......”
“挤爆才好。”阿杰把保温杯递给我，杯壁的温度透过掌心渗进来，“说明你这会员计划成了。
对了，我把数据库备份脚本写好了，每小时自动存一次，就算崩了也能恢复。“他推了推眼镜，眼尾微微翘起，”你妈那馒头铺的老顾客，可都等着当第一批会员呢。“
我望着窗外飘起的细雪。
楼下“金馒头”的招牌被母亲擦得锃亮，新贴的“会员计划正式上线”海报在风里掀起一角，红底黄字格外显眼。
林秀枝今早五点就起来发面，我下楼时还看见她踮着脚贴海报，围裙上沾着面粉，嘴里念叨着：“咱也赶回时髦，让老邻居们看看，咱小铺也能玩高科技。”
上线首日的热闹远超预期。
我站在柜台边盯着电脑，上午十点不到，会员注册数已经跳到了1023。
王阿姨举着手机凑过来：“小砚，我这扫码咋没反应？”我俯身帮她调整角度，屏幕上立刻弹出“王桂芳女士注册成功，积分 10”的提示。“哎呦！
还显示我名字呢！“她扯着嗓子喊，”老李家的，快来！
这系统能记住咱名字！“
林秀枝的额头沁着细汗，手里的馒头夹得飞快。“张叔，您的会员积分能抵两块钱，今天这笼豆沙包算您三块五。”她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围裙口袋里的手机不停震动——都是老顾客群里的消息，“刚注册的会员”“积分怎么查”的问题刷了满屏。
周正平从研究院请了半天假来帮忙，此刻正举着扩音器喊：“排好队啊，会员优先领试吃馒头！”他那五音不全的嗓门混在此起彼伏的“我要注册”“给我也弄一个”里，倒成了最踏实的背景音。
变故出现在下午三点。
社区主任李婶领着个穿香奈儿大衣的女人进来时，我正低头帮一位奶奶设置积分提醒。“小砚，这是陈总，说想跟你们谈谈合作。”李婶挤了挤眼睛，“大公司呢。”
陈母保养得当的脸上挂着笑，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手指敲了敲柜台上的会员二维码：“秀枝姐的手艺我早有耳闻，这会员系统更是妙。”她从鳄鱼皮手包里抽出份合同，“我们公司想注资两百万，帮金馒头做品牌升级，连锁扩张、中央厨房、专业营销团队......保证让你们从社区小铺变成全市连锁。”
林秀枝的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目光扫过合同上的“年利润分成20%”时，喉结动了动：“两百万......能把铺子翻修三层，再买台新蒸箱......”
“妈。”我按住她正要摸笔的手，“陈总这么热心，是图什么呢？”
陈母的笑纹没变，眼底却掠过一丝冷意：“小同学，商业合作当然要共赢。
金馒头有口碑，我们有资源，1 12的事。“
“可您公司去年刚收购了‘老味包子铺’，三个月后就把配方改成半成品，客单价涨了三成。”我翻开手机，调出前世记得的新闻截图，“还有‘晨光粥店’，被收购后要求加盟商必须从你们指定的供应商进货，进价是市场价的1.5倍。”
林秀枝的手猛地缩回去，脸上的笑僵成了褶皱。
陈母的指甲在合同上掐出白印，半晌才重新堆起笑：“小同学倒是做足了功课。”她起身整理大衣，香奈儿的金属扣撞出清脆的响，“那合作的事，再考虑考虑？”
“不用了。”我把合同推回去，“我们自己能做好。”
陈母离开时带起一阵风，吹得桌上的会员登记表哗啦作响。
林秀枝盯着玻璃门外那辆黑色奔驰，轻声说：“妈就是觉得......咱小本生意，有大公司帮衬着，总比自己摸索强。”
“妈，咱的’强‘不在钱。”我指了指电脑上跳动的会员数据，“在这些信任咱的老邻居。
要是被资本攥住了脖子，哪天他们说要改配方、涨价格......“我顿了顿，”您舍得让王阿姨吃不到小时候味道的馒头吗？“
林秀枝摸了摸柜台下那口用了十年的老木蒸笼，眼神慢慢定下来：“妈听你的。”
麻烦来得比想象中快。
次日清晨，社区群里突然炸了锅。“金馒头会员费要收二十块”的截图被转了上百次，“会员卡限制只能买指定馒头”的视频里，某个陌生面孔的中年妇女举着手机骂：“我昨天充了五十，今天想买菜包居然说没额度！”
我盯着手机里的消息，太阳穴突突直跳。
调出后台数据：所有会员注册都是免费的，消费记录里也没有“充五十”的订单。“有人故意造谣。”我把数据截图发进群里，“这是昨天全部会员的注册记录，没有任何收费项。
消费明细也查了，所谓’充五十‘的账号根本没在我们这儿消费过。“
林秀枝举着手机凑过来，手指戳着屏幕：“这女的我认识，是路口’福来顺‘的老板娘！
前儿个陈总去她店里待了半小时！“
我心里一沉。
调出监控录像：凌晨两点，福来顺的卷帘门被推开，陈母的黑色奔驰悄悄开进去，十分钟后才出来。
“妈，把这半年的进货单和成本明细整理出来。”我打开电脑做表格，“咱们要让大家看见，每个馒头赚三毛五，涨价？
我们比谁都怕涨价。“
中午时分，我把盖了公章的成本表贴在铺门口。
王阿姨举着老花镜看了半天，扯着嗓子喊：“面粉两块八一斤，酵母五毛......小砚这孩子实诚！”她转身拽住福来顺老板娘的胳膊，“你说人家收费，证据呢？
我刚注册的会员，一分钱没掏！“
围观的人渐渐散了，林秀枝擦着柜台直叹气：“好好的生意，咋就有人容不得咱们好？”
“因为咱们动了别人的蛋糕。”我望着窗外飘着热气的馒头笼，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阿杰的号码在屏幕上跳动，他的声音带着少见的急促：“承砚，你快来看看......会员系统的后台，好像......”
“怎么了？”我手指收紧。
“好像有人在攻击服务器。”他的呼吸声透过话筒传来，“我刚查到几个异常IP，正在往数据库里灌垃圾数据......”
窗外的阳光突然暗了暗，我望着电脑上不断刷新的错误提示，喉咙发紧。
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