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水龙头滴水的“滴答”声，以及陈纤歌断腿处血液缓慢渗出的细微声响。墙壁上，那刺眼的白炽灯将一切都照得无所遁形，包括“竖锯”脸上那因激动而微微抽搐的肌肉，以及他眼中那混杂着痛苦、愤怒与一丝诡异狂热的复杂光芒。
“竖锯”阴鸷的目光在陈纤歌和李哲明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定格在陈纤歌那张带着一丝病态兴奋的脸上。他手中的警用手枪枪口微微下沉，但依旧没有完全放下戒备。那股凛冽的杀意，似乎被陈纤歌那番惊世骇俗的“剧评”冲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好奇，以及一种棋逢对手般的审视。
“剧评？”“竖锯”沙哑地重复了一遍，嘴角似乎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个酷似嘲讽的表情，“年轻人，你是在拖延时间吗？还是说，你真的以为，几句漂亮话就能让你逃过一劫？”
“拖延时间？”陈纤歌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那双死鱼眼眨了眨，显得格外无辜，“竖锯老师，您太小看我了。我只是觉得，这么一个构思精巧、层层反转、充满了对人性深刻拷问的‘艺术作品’，如果就这么草草收场，未免太可惜了。您不觉得，在落幕之前，由我这个‘深度参与者’兼‘特约评论员’，为您献上一段精彩绝伦的‘闭幕陈词’，能让这场‘演出’更加完美吗？”
他顿了顿，不等“竖锯”开口，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独特的、令人不由自主信服的磁性：“您刚才问我，为什么要费尽心机设计这一切。其实，我猜，您并不需要我来回答。因为答案，或许就藏在您自己的故事里。”
“竖锯”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眼神中的光芒也随之黯淡了几分，仿佛被陈纤歌的话语触动了某根敏感的神经。
陈纤歌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丝变化，嘴角的弧度更深了：“您看起来，不像是个单纯为了金钱或者权力而行动的人。您的手法虽然极端，但其中却蕴含着一种……嗯，姑且称之为‘扭曲的正义感’吧。您似乎在憎恨着什么，又或者，在渴望着什么。”
他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李哲明身上，又迅速转回“竖锯”：“李医生，一个在专业领域颇有建树的外科医生，家庭美满，事业有成。在外人看来，他拥有了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一切。但是，‘竖锯老师’，您似乎并不这么认为。您觉得他‘傲慢’，觉得他‘玷污了医生的神圣’，甚至觉得他的妻女只是‘滋养他虚荣的附属品’。这种强烈的憎恶，从何而来？”
李哲明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他完全不明白陈纤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直觉告诉他，这个疯子似乎正在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掌控着眼前的局面。
“竖锯”沉默了片刻，那张瘦削的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与狰狞交织的神情。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生了锈的铁器在摩擦：“他们……他们不懂得珍惜！”
他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握着枪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我见过太多了！太多了！那些拥有健康身体的人，却肆意挥霍着生命！他们酗酒、吸毒、滥交，把自己的身体搞得一团糟！那些拥有幸福家庭的人，却不懂得满足，背叛、出轨，亲手毁掉自己的幸福！”
他的目光转向李哲明，充满了怨毒：“就像你，李哲明！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那光鲜亮丽的外表下，隐藏着多少肮脏的秘密？你和那个年轻的女护士，在医院的杂物间里做过什么，需要我提醒你吗？你的妻子，你的女儿，她们知道你这副道貌岸然的嘴脸背后，是怎样一个卑劣的灵魂吗？”
李哲明脸色煞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陈纤歌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仿佛在欣赏一出精彩的戏剧。他甚至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哦，原来是桃色纠纷引发的血案。啧啧，真是经典的戏剧冲突。”
“竖锯”没有理会陈纤歌的插科打诨，他像是陷入了某种痛苦的回忆，眼神变得有些空洞：“我……我曾经也是一名医生，一名脑外科医生。”
这个突如其来的自述，让陈纤歌和李哲明都愣了一下。
“我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也见过太多的奇迹。我曾经以为，生命是神圣的，是值得敬畏的。直到……直到我被诊断出脑癌晚期。”“竖锯”的声音中充满了绝望和不甘，“我用尽了所有的医学知识，尝试了所有的治疗方案，却依然无法阻止死神的脚步。我每天都在和时间赛跑，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聚焦，充满了疯狂的火焰：“就在我为生命苦苦挣扎的时候，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那些明明拥有健康，却肆意践踏生命的人！我看到了那些明明可以活得很好，却选择堕落和放纵的人！我看到了那些为了蝇头小利，就出卖自己良知和尊严的人！他们就像一群蛆虫，在腐蚀着这个世界！”
“我开始思考，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如果拥有健康的人都不懂得珍惜，那么像我这样渴望生命的人，又算什么？凭什么他们可以肆意挥霍，而我却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点流逝？”
“竖锯”的声音越来越激动，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扭曲：“于是，我决定了！我要成为一个惩罚者！我要让那些不懂得珍惜生命的人，亲身体验一下濒临死亡的恐惧！我要让他们在绝望中，重新认识到生命的价值！我要让他们明白，活着，本身就是一种恩赐！”
他指着地上的老钱，又指了指陈纤歌和李哲明：“钱永福，嗜赌成性，挪用公款，为了钱可以不择手段！你，李哲明，道貌岸然，私生活混乱，背叛家庭！还有你，亚当，一个卑劣的偷窥者，靠着窥探别人的隐私为乐！你们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给过你们机会！我设计了这场游戏，就是想看看，在生死的考验面前，你们会不会有所觉悟！会不会为了活下去，而爆发出求生的意志！但是，你们让我失望了！”
“竖锯”的眼神中充满了失望和鄙夷：“你们只会互相猜忌，互相伤害！你们根本不配拥有生命！”
他说到这里，情绪已经激动到了极点，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额头上青筋暴起，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他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正义审判”之中，忘记了自己手中还握着枪，也忘记了眼前这两个“游戏参与者”的威胁。
陈纤歌一直静静地听着，那双死鱼眼微微眯起，闪烁着莫名的光芒。他看着“竖锯”那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脸，看着他那双因愤怒而充血的眼睛，嘴角却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时机，到了。
就在“竖锯”因为情绪过度激动而出现短暂失神的刹那，陈纤歌动了！
他那只握着空左轮手枪的右手，以一种与他重伤身体完全不符的速度和力量，猛地向前一甩！
黑色的左轮手枪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带着破空之声，狠狠地砸向“竖锯”的头部！
“小心！”李哲明下意识地惊呼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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