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墨香书肆的铜铃在风中轻响,宁婉霜跨过门槛,扑面而来的是陈年纸张与墨香混合的气息。她今日特意换了身素净的藕荷色衣裙,发间只簪一支银钗,看起来就像寻常书香门第的小姐。
姑娘要找什么书?掌柜热情地迎上来。
前朝林逋的《山园集》。宁婉霜说出萧煜恒字条上约定的暗号。
掌柜眼神微变,恭敬地引她往后院走:贵客已在雅间等候。
穿过几排书架,推开一扇雕花木门,宁婉霜看见萧煜恒正临窗而立,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光影。他今日一袭靛青色常服,少了些皇子的威严,多了几分文人雅士的清贵气质。
殿下。宁婉霜福身行礼。
萧煜恒转身,目光落在她发间的银钗上——正是那支能发射毒针的暗器簪子。他唇角微扬:宁小姐果然谨慎。
殿下过奖。宁婉霜从袖中取出一个薄薄的油纸包,这是家父书房中找到的。
萧煜恒接过,展开一看,眼中寒光乍现:北疆军饷,三年贪墨八十万两,连太子印鉴都敢伪造。
伪造?宁婉霜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用词。
萧煜恒冷笑:太子虽贪,但不至于蠢到在账册上留印。这分明是有人要一石二鸟——既贪了军饷,又嫁祸太子。
宁婉霜心头一震。前世萧煜恒确实扳倒了太子,但最终登基后却对北疆军饷案只字不提,难道...
殿下怀疑幕后另有其人?
萧煜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她:看看这个。
宁婉霜展开信纸,上面详细记录着兵部尚书与柳氏兄长——柳将军的密会内容,日期正是母亲去世前一个月。
柳家......她手指微微发抖,他们为何要陷害太子?
因为太子曾羞辱过柳将军。萧煜恒目光幽深,而你父亲,不过是柳家手中的一枚棋子。
宁婉霜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那我母亲的死......
很可能是因为她发现了这个秘密。萧煜恒轻轻按住她颤抖的手,宁小姐,我们面对的敌人,比你想象的更强大。
他的手温暖干燥,奇异地安抚了宁婉霜翻腾的情绪。她深吸一口气:殿下为何告诉我这些?
萧煜恒收回手,从书架上取下一本《诗经》,翻开其中一页,指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这句:因为我相信,宁小姐与我目标一致。
宁婉霜凝视他片刻,突然从发间取下银钗,拨开暗格,取出一粒药丸:这是离魂散的解药配方,孙大夫临终前交给我的。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达成了某种无声的协议。
回府的路上,宁婉霜特意绕道药铺。孙大夫的灵堂冷冷清清,只有几个老仆守着。她上了一炷香,趁人不备溜进了后院废墟。
烧焦的梁柱横七竖八地倒着,宁婉霜小心翼翼地翻找,终于在残垣断壁间发现了一个半熔的铁盒——正是当日孙大夫想给她看的证据。
铁盒已经变形,她用银钗费力撬开,里面是一本烧焦大半的账册。残页上依稀可见柳将军、离魂散、黄金千两等字样,最触目惊心的是一行小字:宁夫人撞破密谈,需尽快处置。
宁婉霜胸口如压了块巨石,呼吸都变得困难。她早知母亲是被害死的,但亲眼看到这样冷酷的记录,还是让她浑身发冷。
果然在这里。一个阴冷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宁婉霜猛地转身,看见一个黑衣蒙面人站在废墟入口,手中短剑泛着寒光。
你是谁?她悄悄将铁盒塞入袖中,右手握紧了银钗。
黑衣人冷笑:将东西交出来,给你个痛快。
宁婉霜估算着到门口的距离,突然扬手洒出一把药粉。黑衣人急忙闪避,她趁机冲向侧面的破窗。
找死!黑衣人挥剑刺来,宁婉霜侧身避开,但剑锋仍划破了她的衣袖,萧煜恒给的玉佩当啷落地。
黑衣人看到玉佩,动作明显一滞:你怎么会有......
宁婉霜抓住这瞬息的机会,银钗中的毒针激射而出,正中黑衣人咽喉。黑衣人闷哼一声,踉跄几步,竟强撑着又扑上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玄色身影从天而降,剑光如虹,黑衣人脖颈间顿时多了一道血线,轰然倒地。
殿下?!宁婉霜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萧煜恒。
萧煜恒收起长剑,脸色阴沉得可怕:我不是让你等我一起去查吗?
宁婉霜抿了抿唇:殿下日理万机,这种小事......
小事?萧煜恒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轻吸一口气,若我来晚一步......
他的话戛然而止,目光落在她破损的衣袖和渗血的伤口上,眼神瞬间变得骇人。
无妨,只是皮外伤。宁婉霜试图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萧煜恒从怀中取出金疮药,不由分说地撒在她伤口上,动作却轻柔得不可思议:找到什么了?
宁婉霜取出铁盒,萧煜恒翻看残页后,眼中杀意更甚:柳家好大的胆子。
殿下,宁婉霜犹豫片刻,还是问道,那枚玉佩......黑衣人似乎认得。
萧煜恒沉默片刻,弯腰拾起玉佩重新系在她腰间:这是我母妃家族的徽记,柳家的死士自然认得。
宁婉霜心头一震。前世萧煜恒的母妃——已故的淑妃娘娘,传闻就是被柳家所害!
走吧。萧煜恒突然揽住她的腰,有人来了。
还没等宁婉霜反应过来,他已然纵身跃上屋顶,几个起落间,药铺废墟已经远远甩在身后。
夜幕降临,宁婉霜在闺房后的竹林里练剑。这是母亲生前教她的防身术,重生后她每晚都秘密练习。
月光如水,剑影纷飞。宁婉霜一袭白衣,身形矫若游龙,剑锋所过之处,竹叶纷纷扬扬落下。
突然,她剑锋一转,直指竹林深处:何人窥探?
没有回应,但宁婉霜确信那里有人——多年练武的直觉不会错。她佯装收剑,实则暗中扣紧了银钗。
宁小姐好身手。一个低沉的声音从竹梢传来。
宁婉霜抬头,看见萧煜恒斜倚在高处的竹枝上,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恍如谪仙。
殿下有门不走,偏要做梁上君子?她收起银钗,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嗔怪。
萧煜恒轻盈落地,玄色衣袍甚至没带起一片竹叶:走正门,如何看得见宁小姐这般英姿?
宁婉霜耳根微热,转移话题:殿下深夜造访,有何要事?
萧煜恒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宫中刚传来的消息,三日后皇上要为几位皇子选妃。
宁婉霜心头一跳。前世这场选妃,宁婉柔就是借此攀上太子的。
柳氏已经行动了。萧煜恒冷笑,太子府昨日秘密送来一对翡翠镯子,现在正戴在宁婉柔手腕上。
宁婉霜并不意外。前世柳氏为了促成这桩婚事,不惜给父亲下药,让他在朝堂上支持太子一党。
殿下需要我做什么?
萧煜恒突然上前一步,两人距离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宁小姐可愿入宫参选?
宁婉霜猛地抬头,正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眸。月光下,萧煜恒的轮廓格外分明,高挺的鼻梁下,薄唇抿成一条坚毅的线。
我......她一时语塞,心跳如擂鼓。
不必现在回答。萧煜恒轻轻拂去她肩上的竹叶,三日后,我等你消息。
说完,他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宁婉霜一人站在纷飞的竹叶下,手中紧握着那枚松鹤玉佩。
翌日清晨,宁婉霜刚用过早膳,芷兰就匆匆跑来:小姐,宫里来人了!说是淑妃娘娘想见您!
宁婉霜手中的茶盏差点跌落。淑妃?萧煜恒的母妃不是早就......
哪位淑妃?
就是三殿下的养母,如今的淑妃娘娘啊。
宁婉霜这才想起,前世萧煜恒生母早逝,后来确实有位淑妃抚养过他。这位淑妃与柳家关系匪浅,突然要见她,绝非好事。
就说我染了风寒,不便见客。宁婉霜刚说完,院门就被推开,柳氏带着几个宫女打扮的人闯了进来。
霜儿,淑妃娘娘特意派人来接你入宫,怎可推辞?柳氏脸上堆着假笑,眼中却满是威胁。
宁婉霜扫了一眼那几个膀大腰圆的宫女,心知无法硬抗,只好道:容我更衣梳妆。
回到内室,她迅速从暗格取出几样药粉藏在袖中,又将银钗稳稳簪好。无论淑妃打的什么主意,她都不会任人宰割。
马车缓缓驶向皇宫,宁婉霜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心中默念:萧煜恒,这次你能及时出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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