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穿越小说 > 疯狂滴273班 > 第十三章 道歉、疏离与奔跑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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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嗲那场带着雷霆之怒的班会,像一场骤然降临的寒霜,瞬间冻结了273班角落那片弥漫着暴戾气息的土壤。他沉重的目光、冰冷的警告,如同无形的枷锁,沉甸甸地套在了我们的手腕上。宇文玥彤依旧梗着脖子,像只骄傲但受伤的孔雀,但她紧抿的唇线和课间不再冲向门口的身影,无声地宣告着暴力的暂停。那些曾跟着起哄、甚至隐隐怂恿的目光,也悄然收敛,带着点后怕的闪躲。

喧嚣褪去,死寂降临。课间,我和宇文玥彤之间只剩下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兴致勃勃地拉着我分享八卦或吐槽老师。更多时候,她侧着身子,和龙凤凑在一起,两颗脑袋几乎贴在一块,压得极低的交谈声如同加密的密码,将我彻底排除在外。偶尔目光相接,她也会飞快地移开视线,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刻意的、冰冷的疏离,像在无声地划清界限。曾经那个像小太阳一样照亮我的角落、带着我冲锋陷阵的朋友,似乎一夜之间退到了遥远的天际线外。连张萌,那个曾经和我分享秘密、一起在小卖部门口窘迫过的同桌,也找到了新的小圈子。下课铃一响,她就会和另外几个女生笑着离开座位,偶尔经过我身边,也只是礼貌地点点头,像对待一个普通的、不熟的同学。我被遗弃在了一片人际的荒漠里,形单影只。角落里那张孤零零的课桌,像一座冰冷的孤岛,四周是无声流动的人潮,却没有任何一艘船愿意靠岸。

这种被遗弃的孤独,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心脏,日夜收紧。然而,比孤独更尖锐、更令人难以承受的,是内心那日益膨胀的、沉重的愧疚感。每一次课间走廊的安静,每一次路过274班门口时下意识的心虚,甚至每一次看到自己曾经挥向熊子豪的手臂,都像一根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记忆深处。熊子豪那黝黑脸上错愕又受伤的表情,他捂着手臂时茫然的眼神,还有最后那句“我就想对你好……”卑微的话语,在寂静的夜里反复回放,清晰得令人心颤。陈嗲那句“恃强凌弱,最下作!”像一道惊雷,不断在脑海中炸响,震得我灵魂发麻。我意识到,我挥出的拳头,不仅是打在熊子豪的手臂上,更是砸碎了自己心里某种最基本、最珍贵的东西。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一个声音在心底疯狂呐喊。必须做点什么。

午休的铃声刚过,我像等待审判的囚徒,终于鼓足了残存的勇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手心全是冷汗。我深吸一口气,迈着灌了铅似的双腿,一步步走向274班的后门。熊子豪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低着头,似乎在发呆。午后的阳光落在他微卷的头发上,也落在他左脸颊上那几乎淡去、却在我眼中依旧刺目的掌印边缘。我站在门口,喉咙发紧,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熊……熊子豪,能……能出来一下吗?”

他抬起头,看到是我,黝黑的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明显的惊讶,甚至带着点本能的警惕。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笔,慢慢地站起身,走了出来。我们站在两班之间安静的走廊拐角,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

“对……对不起!”我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声音因为紧张和羞愧而颤抖得厉害,“真的……真的很对不起!我……我不该打你的!我……我知道错了!以后……以后绝对不会再那样了!”我语无伦次,把在心里反复排练了无数遍的道歉词一股脑地倾倒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分量。

短暂的沉默。空气凝固了。

我几乎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就在我几乎要被这沉默压垮时,熊子豪的声音响起了,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带着点温和的沙哑。

“没事。”他轻轻地说,甚至还努力扯了扯嘴角,似乎想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但那笑容却显得无比疲惫和黯淡,“我……我知道的。”他顿了顿,目光看向走廊尽头模糊的光线,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种近乎认命的通透,“你是为了宇文玥彤……才那样的吧?”

这句“我知道的”,还有那句精准的点破,像一把钝刀,猛地捅进了我的心窝!不是为了指责,而是为了理解!一种比被当面斥责更尖锐、更令人无地自容的羞愧感瞬间淹没了我。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我的懦弱,知道我的从众,知道我那可笑的“友情”高于一切的借口!他甚至……理解了我的卑劣!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眼眶,我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它们掉下来。我用力地点着头,喉咙堵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次简短的、没有指责的道歉,非但没有减轻我心里的巨石,反而让它变得更加沉重。熊子豪那带着疲惫理解的平静,像一面残酷的镜子,清晰地映照出我行为的丑陋本质。后来,在图书馆偶然翻到一本讲述校园暴力的书,看到那些铅印的文字描述施暴者心理、受害者创伤时,我才真正明白,我们当时的所作所为,那些带着群体起哄、个人泄愤性质的殴打和羞辱,有一个冰冷而准确的名字——校园暴力。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打在我迟来的良心上,带来一阵阵迟到的、却更加深刻的钝痛。

日子在一种疏离的平静和沉重的反思中继续。宇文玥彤和龙凤的小团体愈发紧密,她们的笑声偶尔会飘过来,却与我无关。张萌在新的圈子里似乎如鱼得水。我依旧独自坐在角落,像一颗被遗忘在课桌缝隙里的粉笔头。

直到那天下午的自习课。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我正对着复杂的数学题苦思冥想,一个圆圆的脑袋从旁边探了过来。是刘涛。他个子不高,胖乎乎的,一张圆脸上总是带着点笑嘻嘻的表情,眼睛不大,却透着股机灵劲儿。因为据说家里条件不错,人又有点小精明,被班里的男生半开玩笑地叫做“涛总”。

他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带着一种煞有介事的严肃:“喂,李宇龙,刚陈嗲在办公室门口看见我,让我告诉你,马上去他办公室一趟!好像有急事找你!”

我的心猛地一沉!陈嗲找我?还是急事?难道……是之前欺负熊子豪的事情?还是月考又考砸了要挨训?无数种糟糕的猜测瞬间涌上心头,后背瞬间惊出一层冷汗。我哪还顾得上细想,慌忙放下笔,连问都没问清楚,就急匆匆地站起身,在全班同学疑惑的目光中,小跑着冲出了教室。

一路忐忑不安地跑到教师办公室门口,我喘着气,小心翼翼地探头往里张望。陈嗲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背对着门口,似乎在批改作业,压根没有要找人的迹象。办公室里其他老师也各忙各的。一种不祥的预感升起。我拦住一个刚好从里面出来的老师:“老师,请问……陈老师找我吗?”

那老师一脸茫然:“陈老师?没听说啊?他一直在改作业呢。”

轰!

一股被戏耍的怒火瞬间冲上头顶!我猛地转身,像一头发怒的小狮子,冲回教室。刘涛还坐在位子上,脸上憋着坏笑,肩膀一耸一耸的,显然正等着看我的笑话。

“刘!涛!”我咬牙切齿地吼出他的名字,声音因为愤怒而发颤,“你骗我?!”

刘涛见我气势汹汹地杀回来,非但不害怕,反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圆脸上满是恶作剧得逞的得意:“哎呀,开个玩笑嘛!那么认真干嘛?”他笑嘻嘻地站起来,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无赖样。

新仇旧恨(被孤立的憋屈、被戏耍的愤怒)瞬间点燃了我所有的情绪!理智的弦“啪”地断了!我什么也顾不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抓住他!狠狠教训这个骗子!

“你给我站住!”我尖叫着,像一颗出膛的炮弹,猛地扑了过去!

刘涛反应极快,怪叫一声,像只灵活的胖泥鳅,哧溜一下就从座位上窜了出去,撒腿就往教室外跑!

一场疯狂的追逐战瞬间爆发!

从五楼教室狭窄的走廊开始,我们像两道失控的旋风。我咬牙切齿,紧追不舍,刘涛则充分发挥了他胖而灵活的优势,在人群和桌椅间左冲右突,嘴里还不时发出挑衅的怪叫。下楼梯时,他一步三跳,咚咚咚的脚步声震得楼梯都在颤。我紧追其后,肺像着了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

“站住!刘涛!”

“来抓我呀!龙哥!追不上吧?哈哈!”

“你给我等着!”

叫骂声、脚步声在空旷的教学楼里激烈地回荡。从五楼到一楼,穿过寂静的连廊,冲进空旷的操场!午后的阳光刺眼地洒在红色的塑胶跑道上。刘涛绕着跑道狂奔,圆滚滚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耐力。我则像一头红了眼的斗牛,不顾一切地追在后面,汗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头发黏在额头上,视线都有些模糊。

一圈,两圈……

肺快要炸开,腿像灌了铅,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刘涛的速度也明显慢了下来,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脸上的坏笑变成了痛苦面具。我们之间的距离时而拉近,时而又被他拼死拉开。操场上零星几个打球或散步的同学都停下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的“马拉松”。

最终,在操场另一端的单杠附近,我们两个都彻底跑不动了。

刘涛双手撑着膝盖,弯着腰,像拉风箱一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如雨下,圆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话都说不利索:“停……停!龙……龙哥……饶……饶命……跑……跑不动了……”

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双手叉腰,胸膛剧烈起伏,感觉心脏下一秒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眼前阵阵发黑,连骂他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恶狠狠地瞪着他,用眼神表达着愤怒。

这场耗尽体力的追逐,没有赢家。我们像两滩烂泥,隔着几米的距离,在午后的阳光下狼狈地喘息。然而,在肺部火烧火燎的疼痛和汗水模糊的视线中,一种奇异的、久违的畅快感,却如同冲破堤坝的洪水,猛烈地冲刷着淤积在心口的沉重阴霾。那些关于疏离、关于愧疚、关于校园暴力的冰冷枷锁,在这纯粹的、耗尽全力的奔跑中,似乎被暂时地甩在了身后。风吹过汗湿的额发,带来一丝微弱的凉意。我望着远处被夕阳染红的跑道尽头,第一次觉得,这片空旷的操场,或许也能成为一个新的起点。即使它始于一场荒诞的追逐,即使终点依旧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