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无事,那这份旨意你们瞧瞧如何?”
那卷圣旨墨迹未干,明显才刚添上字。
叶无咎双手接着,三人通读了一次。
祝功正常升了职。
因着云舒的变数,封侯一事暂时搁置,但是今日一瞧,皇帝对王景很看好,于是临时封了她替上永昌侯辞去的节度使一职。
打算看她是否能堪大用,再则日后重新拿出那卷已经写下“封侯”二字的圣旨。
江璟沅瞟眼瞧见叶无咎只被封为骠骑大将军,并未给予兵权或是虎符,果真如同猜想那般,只是空有虚名,不免皱眉。
皇帝开口问道:“小景大人?可是不满意朕的安排?”
她打着幌子道:“陛下,我不识字,看不懂。”
李公公得皇上允许,上前望了一眼,提醒道:“今儿陛下可是封您为节度使,从此之后你便是真正的大人了。”
“节度使!”
见江璟沅的惊喜,皇帝满脸期待,等着她谢恩。
却不料,江璟沅开口惊人,“陛……陛下,节度使是什么官啊!是等级很高的吗?”
永昌侯听笑了。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盯了眼李公公,脸色不大好,内心暗暗斥了一句,这货到底是怎么进入边城三子序列的!
可实在不能发作。
“自然是了。”李公公解释道。
此刻,江璟沅忽得跪地,“小民不要官位,只想要陛下替我完成一桩心愿。”
“何事?”
“小民的户籍兵册没有信息,陛下应当已经知晓,可现在小民须得向陛下解释。”
“解释什么?”
江璟沅一个大叩首,属实也在叶无咎的意料之外。
“我不是隐藏自己的身份混入军营,实在是有难言之隐。”
“你只管说来。”
她从兜里掏出傅简临死之际交给她的玉佩,“陛下,从我有记忆起,我就带着这块玉佩,边城战乱,我没有记忆,也没有钱财,无处可去,所以误打误撞进了军营。”
玉佩?
众人的注意力都朝着她手上的那块青玉奔来。
叶无咎也不知道她手中的玉佩究竟是从何而来,现下他恨不得拉着江璟沅杀出皇宫,回到后山营,过回从前的生活。
五年以来,阿岁跟着他已经受了很多的征战之苦。
那日阿岁拖着伤重的身体,拜托他帮忙将庄子里尸身处理好时,他心疼地快要疯了。
理智拖回他的清醒。
他将江璟沅点名要埋葬的那具尸身妥善处理了。
此刻,才恍然大悟。
这玉佩,莫非与刺杀有关。
“陛下,我不知道节度使是什么样的官,但是既然是军功所换,那我能否换一个找到家人的机会。”
皇帝根本不在意她的身份是什么,于是在根本没看清玉佩时就随口道,“这等事,既然你所求,朕安排人帮你查一查就是了,但节度使一职你不可辞去……”
说完话,皇帝就得开始后悔了。
这玉佩越看越眼熟。
分明是先帝赐给永昌侯的那块。
老侯爷又在世子嫡子出生满月宴时赠给了孙媳妇和孙子。
即便当初的满月宴他没亲眼所见,可这玉佩的样式他忘不掉。
“阿简?”老侯爷没了方才嬉闹的模样,眼眶红红,顾不上礼节,未经陛下允许就离开了椅子,走向了还跪在地上的江璟沅身旁。“你是我的阿简?”
老侯爷子嗣多,当初光府中就已经分了四房,暗中潮涌,他一心为了永昌之名,辅佐陛下,即便是陛下多有忌惮,舍弃自己舍弃自己的孩子们,他也不曾有过一句怨言。
但自从丧妻后,他就一蹶不振,对府中上下事不再过问。
他还记得,傅简是在他跟前学会走路的。
只是后来,世子嫡妻亡故,又称阿简病重需要静养。
这一别,竟然已经这么多年了。
他颤抖地伸出手,即将要抚摸上江璟沅的脸颊时,被皇帝打断,“傅侯,难道小景大人你认得?”
空气凝固片刻,江璟沅透出一丝难以置信,哽咽道,“侯爷,你认得这玉佩?”
祝功满脸疑惑,又偏头望向叶无咎,怀疑是自己的记忆出了岔子。
小景难道不是他叶无咎带去军营里的吗?
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永昌侯的眼神落在江璟沅的脖颈若隐若现的玉坠上,眸子闪动,比方才还要更激动些。
“先帝所赐,自然认得。”
此时此刻,皇帝牙都要咬碎了,好不容易将永昌侯的实权剥去,转头找了个更适合掌控的,谁承想,竟然这节度使的权力又要回到侯府了。
可再生气,也没辙。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何况他还是一国之君。
口头承诺,圣旨已下,再无回旋余地。
叶无咎本想着速战速决,能够早点离开大殿,但现下来看,注定还要周旋些时日。
今日皇帝的脸色变了又变,他行了礼,“小景能够这么快找到亲人,实属天恩,陛下是天子,乃是陛下恩赐,趁着这大吉时,臣还想让陛下一件赏赐。”
“说。”陛下无奈道。
兜兜转转,权势又回到侯府,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新兵营当年毫无惊讶,却误打误撞被召去边关,是意外,可将士们也都打了胜仗。”叶无咎跪地,语气诚恳道,“陛下,还望您能赐新兵营一名。”
没有赏赐兵权,那就自己争取。
空有虚名,是无法为江璟沅托底的。
不过他请旨的时候把得恰好。
皇帝表面云淡风轻,心里已经是乱了分寸。
无法削弱,不如制衡。
“要想你幼时,被你阿爹带进宫中,朕还抱过你,脸蛋圆圆的一个小胖孩子,穿金戴银的,如今已经越发俊俏了。”皇帝客套起来,“无咎提议,可是心底已经有了主意。”
叶无咎点头,“臣想取名,定安军。”
“定一方之地,安天下百姓。”
皇帝神色严肃,面上微笑,心底暗苦,不愧是叶凌骁的儿子,“你与你父亲一样,但他只做到一半。”
“好,朕允了,从此以后定安军就是你骠骑大将军叶无咎手下的将士了。”
或许方才脑海记忆闪过时,皇帝心底也出现了一丝真情。
所有人都明白,将这支新兵营命为一支军队代表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