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要不是有九哥替她遮掩,这女子身份怕是早就暴露千百回了。
杜沛沛望向窗外,天已全亮,微弱的阳光顺着窗户缝钻进。
鸟儿立在院子里的树上叽叽喳喳。
“太阳出来了,让屋里也晒晒吧,你的伤才好得快。”
她跑去打开窗户,正好看见端着碗走向屋子的叶无咎。
“小景,我爹正准备接宴那位都城来的尚书大人,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好。”江璟沅道。
忽地,想到什么。
江璟沅拽住她,面露严肃,“杜姐姐,尚书大人是陛下派来接将士们回都城的,我想他一定很想知道这些年来军营百姓的生活,过分的雍容华贵我们就别置办出来给他画蛇添足了。”
边城的日子不是一瞬之间好起来的,就算明大人不是那幕后策划新兵营留在这里五年的人,那他也不该仅仅凭着高高在上的一个官位就来享受到如今的转好。
杜沛沛听懂她的暗示,附和道,“小景,是你伤重糊涂了,我们边城六州刚刚经历完大战,一没朝廷支援,二有天灾人祸,有口米汤喝就算奢侈了,哪里能拿得出雍容华贵的东西。”
江璟沅莞尔一笑,放心地松开手。
边城的新稻子才种下第一批,百姓所得或许一户也就那么一小袋。
困难的时候无粮食支援。
眼见着能让百姓饱腹的这点东西,万万不能被二心之人算计夺走。
杜沛沛离开,走到门口,一打开,正好是叶无咎。
他面色凝重,要不是相识,见到这个阴冷的脸色,怕是要被吓一跳。
“叶将军,你来看小景啦!”杜沛沛故意拉长声音,以便让屋内的江璟沅能够听见,“那我就先回去了!”
叶无咎抛出一句毫无感情的多谢,就缓缓进了屋。
“九哥!”
人朝着自己一步一步靠近,江璟沅伸手要去抓他的衣服,却被躲开。
“九哥,我没事了。”江璟沅见他有距离,起身想要靠近。
叶无咎无奈,只好靠近,将碗放置一旁,将她轻按了回去,“知道危险,既然都让小白回来了,为何不跟着一起,还要独身去涉险!”
从他和江璟沅分开去找人时,他就悬着心放不下去,到傍晚见到已经回去的祝功和杜沛沛。
他们道:“小景不是早就回去了?”
彻底让叶无咎慌了神。
他跑遍了平日江璟沅常去的地方,几经崩溃,却又压着那股气,需得先冷静地寻人。
幸好人没事。
江璟沅起身到处翻找。
叶无咎问:“找什么呢。”
“我的莲花簪子呢?”一边说着,还不忘拍拍自己的头发看看是不是别在头上。
叶无咎从怀中拿出,摊开手。
“喏。”
江璟沅试探着瞧他的表情,见有些缓和,就收好簪子,露出天真笑容:“幸好有你送我的防身利器,我一下就将那刺客击倒,可是逃过了魔爪呢!”
叶无咎不回答。
江璟沅凑近半天,也没得到回应,感慨到叶无咎果然是当将军久了,现在都不会话多唠叨了。
“哥,我的伤根本不重,我晕过去其实就是因为困的,不信的话你瞧瞧我的黑眼圈。”
这话不假,等待被救时,和那木纳的明宏才待了好一会儿,实在无聊至极,加上最近害怕东夷敌军余党会在投降的间隙偷袭,所以奔劳好几天都没怎么合上眼。
“九哥,那碗里是什么啊?是给我的吗?”
叶无咎摇头,故意逗她,“不是,我是打算去军营里看看有哪只乖乖待着棚子里的小猫,准备让她吃个南瓜山药小米粥。”
战乱时,不仅百姓流离失所,连牲畜亦是,彼时那些猫儿无处可去,就出了城往无人处去,谁料正好扎进军营外的树丛堆中。
他们二人得以瞧见,随手支起两张旧布,于是那些猫儿就有了栖身之所。
江璟沅也不拆穿,“啊?那正好我乖乖待在屋子里,可不可以先给我尝尝呀。”
她生来就是温柔模样,眉眼间却带着些许英气,如今扮装许久,只会让人觉得是她江璟沅的清秀。
她眨巴着眼睛,叶无咎顿时就消了气。
或者说,叶无咎压根就没生气,只是担心促成了这关心则乱的反应。
“以后不要再将自己置于险境了,好不好?”他盯着江璟沅看了很久,一字一句道。
“好。”
叶无咎端起碗,悟了悟,热度正好,“伸手。”
江璟沅撒起娇,“九哥,你喂我吧。”
“好……”
话音未落,叶无咎拿起勺子正要递出去,木门被打开的“吱呀”声传来,江璟沅慌忙夺走碗,抱在自己怀中。
“我自己能吃!”
语气带着敌意?
步子刚跨进屋子里的云舒带着震惊,“这是怎么了?璟兄,无咎兄。”
“叶无咎,你若不想来看我,大可不必说些难听话嘲讽我。”江璟沅猛得喝了一口粥后,将碗放好,撑着伤站起身,立在床上,正好比同样站起身的叶无咎高半个头,“是,我是一时走岔了路,我又并非故意为之。”
“哎,哎……”云舒刚想要劝架,却被叶无咎一把拍下伸出的手。
“让你去找人,你尽添了乱子,你知道昨夜出动多少人去找你吗?”叶无咎也罕见地对她生了气。
平日叶无咎训兵时和祝校尉一样,目光如铁,一声声喝令如炸雷,稍有不慎就是军棍落在身上。
连他云舒这般谨慎圆滑也是挨过骂的。
经他多日观察,这个叶无咎待谁都是秉公办事,唯独对待王景不同。
璟兄不仅没挨过打,平日他俩聊起天也是格外轻松自然,仿若完全没有那层将士关系。
叶无咎给出的理由是,王景年纪尚小,身子弱,不能以军规待她,况且,自己是她最亲近的哥哥。
“我添乱?”江璟沅有模有样地指着自己,恶狠狠地瞪了回去,“要不是我偶然撞见刺客,那兵部尚书就遭难了!他若被杀,我们上哪领文书?没有文书,我们怎么回都城!”
二人对峙,目不相接,一室肃杀竟胜三冬。
云舒听得茫然,背后凉飕飕的,然则得出一个结论,合着转来转去,关键点还在那尚书身上。
“你俩不要吵了!多大事啊!”云舒一跺脚,打断他俩的争执,“正好,那尚书此刻坐在杜县令府上的饭桌子上,要不你俩前去辩驳一番?”